【征文】 有“预谋”的一餐年夜饭

阿德哥

图文作者/阿德哥

美篇号/2887081

插图照片华为P20手机摄影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28岁，在一个基层边防派出所任政治指导员。

我当年所在的边防派出所，驻地在舟山群岛最东边濒临公海的一个不到四平方公里的岛屿上。岛很小人口也不多，居民刚刚满一万。但岛上的驻军很多，海陆空部队齐全。海军和陆军各有一个建制营，一个上海警备区直属的“85”炮连，还有两个连级编制的空军雷达站和海军观通站——驻地简称为“空站”和“海站”。

小岛上有非常优良的拥军好传统。每年的“八.一”建军节和春节，地方上都有隆重的拥军活动，村里会组织年轻的姑娘、大嫂们去军营为官兵们缝补衣服拆洗被子，各企事业单位会自发的给部队送去各种各样的慰问品，镇政府还会组织形式多样的拥军文体活动。我还非常清晰地记得，在一次军地篮球友谊赛上，一名空军雷达站的篮球队员，个子虽然不到1.8米却弹跳力惊人，可以轻而易举把篮球扣进篮筐。原来这名队员是军区职业篮球队退役的，被连队特招来的。本来驻地军地篮球的实力一直非常接近，因为这名“职业队员”，均衡的实力便由此失去了平衡。

我们驻军各兵种之间的关系也很融洽，尤其是我们边防派出所属于武装警察序列，是地方性质的部队，营地在最热闹的镇中心，其他的陆海空部队的首长们到镇上来办事，经常会顺便到所里坐坐聊聊，如果到了吃饭时间就在我们食堂里就餮，兄弟（友邻）部队真的如“兄弟部队”一样，我们谓之是:“来岛一家亲，守岛一家人”。

1990年的春节前夕，空军雷达站（以下统称空站）的李指导员在镇幼儿园参加节日联欢时，得知我的女朋友是幼儿园老师，而空站和幼儿园又是镇政府确定的“拥军爱民对子单位”，便专程来邀请我和女朋友年三十去空站吃年夜饭。部队首长的盛情我不好意思推却，就和他们约定，年三十我先在单位向战友们敬好“平安酒”，再携女朋友赶去他们连队吃年夜饭。

年三十下午刚刚过四点钟，李指导员和一位排长就驾驶连部的军用“吉普车”来接我们了。

临走前，所里的一个干部悄悄告诉我:“指导员，这里的部队特别善于集会时拉歌和餐桌上劝酒，小心被灌醉了！”又对空站李指导员说:“我们指导员第一次带女朋友出门，照顾着一点，不要让我们指导员在女朋友面前出洋相呵。”李指导员“嘿嘿”一笑:“不会，不会，我们酒量最好的副站长和另外几个干部回家探亲去了，没有几个人会喝酒，放心好了。”

空站的营地在当地一座最高山峰之巅的—个朝南的山岙里，三排营房拾级而建，最下面是战士的生活和学习用房，中间右侧是伙房，左侧是干部宿舍和办公室，最上面靠近山顶是雷达监控室和观察所。站在观察所，东海渔场上的马䯃列岛、崎岖列岛和浪岗山（离公海12海浬）都可以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我们在空站两位首长陪同下简单参观了一下部队营区，便来到餐厅就餐。

大餐厅里的十多张餐桌已经坐满了战士。战士们一个个坐姿笔挺，双手齐刷刷放在大腿上，看得出己经在等待着“开饭”的口令。我们的餐桌单独放在里边的小餐厅，三位排长和一位姓俞的技师站在门口等着我们，加上两位站首长和我和女朋友，总共八个人。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一起喝酒的人不算多，总不至于醉酒吧。

一开始，我和部队首长们礼节性地相互敬酒共贺新年，李指导员还一再提醒我，“X指导员，您少喝点没关系，点到为止就行。”我从内心感激着他的关照，酒当然不好意思少喝了，只不过是大家还算喝得公平均等。

“酒过三巡”，站长说，嫂子第一次来部队，总该喝一杯意思意思，嫂子不会喝酒，X指导员代喝一杯吧。女朋友第一次陪我外出喝酒，又逢新春佳节，站长的要求又合情合理，我端起女朋友的酒杯一干二净。李指导员在一旁啧啧称赞:“X指导员真是爽快人，我们站领导站长代表了，你们几个排长是不是谁代表一下敬嫂子一杯吧！”三个排长毕恭毕敬同时站起来: 我们一起敬嫂子，三个人就敬一杯。容不得我犹豫，我只好把杯中酒又一饮而尽。三个排长敬的酒杯刚放下，站长盯着俞技师说:“你是和嫂子单位军民共建的联络员，你和嫂子是老熟悉了，你应该敬一杯。”李指导员忙站起来为我们解围: 嫂子不会喝酒，X指导员就代喝半杯吧。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之间，酒量的公平均等被打破了，我多喝了，但还没有“喝多”，勉强还能应付着。

随着干部们轮番敬好酒，我们里面的小餐厅暂时安静了些，外面的大餐厅突然热闹起来。值日班长“咚，咚，咚”跑进小餐厅，像模像样一个立正:“报告站长，春节聚餐正在热烈进行，战士们恳请给首长们敬一杯“平安酒”。”站长也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 春节敬“平安酒”，应该！但要按秩序来，每个班派一名代表敬酒，从一排一班开始，前面的敬完酒出去后，后面的才能进来，依次实施，不要乱了规矩。

小餐厅门口呼啦一下排起了一列长队。看到这样的场面，我察觉到可能“中计”了，但为时已晚。

又一轮敬酒开始了。部队的战士来自“五湖四海”，劝酒词也五花八门:“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喝了这杯酒，一年平安又顺溜；喝了这杯酒，健康天天跟着走。”“嫂子陪身旁，喝酒要喝双。”…… 这样的喝酒场面，这样的劝酒氛围，不“一醉方休”谁还会放过你。我知道注定是要喝醉了，心想，“横竖是一刀（倒）”，索性就放开了喝，喝倒了，任谁还能奈何我？！

大年初一早晨醒来，我还感觉头晕眼花。我问一早过来看我的女朋友:“昨天晚上我们是怎么从空站下来的？”女朋友一脸惊讶:你都忘了？空站李指导员用大卡车送下来的，你还不肯坐驾驶室，一定要站到后面的车斗上，说是后面风大凉快，害得李指导员也陪着你吹了一路的西北风。昨天的西北风有多大多冷啊！

初一下午，空站的站长和指导员专程来探望我。我挺不好意思，说:“哎，昨天晚上出洋相了，让你们见笑了。”李指导员狡黠一笑:“我早已打听过，你X指导员好酒量，我和站长谋划了很长时间呢，结果还是没有完全让你喝够喝好。遗憾，遗憾！”

哦！原来是一餐精心“预谋”过的年夜饭！

诚然，那一次年夜饭的酒我是喝醉了，但四十多年来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还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