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写的      小说 《岩村春秋》(小说封皮)

泰山翁

<p class="ql-block">  (一) </p><p class="ql-block"> 我受县委的指派到大岩村去下乡包村。</p><p class="ql-block"> 大岩村一面靠山,一面靠河;三面环山,自然成盆。有一条古老的残堤,还是那么长。不过,堤上长满了灌木丛,黑压压的。高大的杨树,苗条的柳树,影影绰绰,显得那么整齐、美观。</p><p class="ql-block"> 大岩村离县城足有百十公里,是县城地图找都找不到的小山村。要不是县委组织下乡包村,恐怕谁也不会到这里来。这次来大岩村包村,是我申请要求来的。我站在小山头上,四面张望。啊!阔别二十年的大岩村啊!你在我心目中永久难忘!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我曾在你这里与乡亲们一块出生如死地同国民党反动派作战。这里的一峰一岭,都长存着革命斗争的史迹;一树一草都饱受过革命雨露的滋润。这里的乡亲,都经历过革命斗争的洗礼、锻炼和考验。在那个时代,每一个人的呼吸,都会感受到革命的艰苦、乐观和必胜的气息。如今,我又来到大岩村。战斗在大岩村,工作在大岩村,作大岩村人,重温大岩村的革命史迹,我有着万千的感慨! </p><p class="ql-block"> 突然,一阵悠扬悦耳的笛声打断了我的遐想。那笛声,马上把我吸引住了。这笛声,象春雨洒洒作声,象布谷催春,象森林飞响蓝天鸽子的歌唱……。多少年了,我没有听到这激动人心的笛声了。那笛声一会儿象万马奔腾,激励着人们奋行;一会儿又象蚕吃桑叶,使我缅想起起那农家小院乡亲们的安慰。 </p><p class="ql-block"> 我不由自主地寻着笛声走去。爬过一个小山头,越过一条小溪。看到了,看到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虎背熊腰,宽肩大膀。一张黑红大脸,两道剑眉连在一块儿,眉底下压着一双猎人的眼睛。褐色的眼珠儿,闪着刺人的光芒。多么熟悉的面孔啊!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却找不出和他一点相识的影子了。</p><p class="ql-block"> “喂!小伙子!到大岩村从哪儿走啊?”其实我知道从哪儿走,我只是想和他聊聊。</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并不回答,只用他手中的笛子向东一指算做回答了。</p><p class="ql-block"> 我看他不再说话,就向东走去。</p><p class="ql-block"> .我来到大岩村,交了县委的介绍信。大队支书刘老支热情地接待了我。刘老支是我亲密的战友。在一九四八年解放初期,我在大岩村搞武装斗争,老刘就是我所依靠的地下党员之一。那个艰苦的年代,他不顾老父亲的反对,毅然举手,在党旗下庄严的宣布自己的一生属于共产主义。</p><p class="ql-block"> 傍晚,和乡亲们亲热完后,老刘领我来到一间小石屋,要我在这里住下。我打量着这间小石屋。很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很多奖状,一杆猎枪和一把镢头立在墙角。小屋两张床。一张空着,看来是我的。另一张床上的里侧放满了书籍。看来,我的房东是一个年轻、乐观、好学的小伙子。</p><p class="ql-block"> 上灯时分了。主人还没来。我刚躺下,就听大门“咣当”一声;接着屋门被推开。主人来了。</p><p class="ql-block"> 是他!是我在路上问路的吹笛的小伙子!他咧着嘴,朝我憨笑,表示一种歉意。我问他:“小伙子,叫啥名字啊?”他不说话,只笑笑,将装在口袋的一本书递给我。我一看,上面写着:刘哑巴。啊!他是哑巴!</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看出我很惊奇的样子,大概也觉得尴尬,低下头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起书来。 </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从老刘那里我没有得到一点关于刘哑巴的介绍,只是从青年们那里听说,刘哑巴是大队团支书,威信很高。他那改造大自然的雄心壮志,引诱着全村的小伙子;他那敢于向困难挑战的胆略,更赢得了人们的赞赏。你可能不相信,就在这小小的石屋里,竟然能睡下八条大汉。小伙子们挤在他身边,感到睡个觉也香,做个梦也甜。看来,老刘让我和刘哑巴生活在一起,是大有文章可作的。</p><p class="ql-block"> 从那时起,我就和刘哑巴在大队一块工作;不久,又一块调到公社水库护坡工地上。</p><p class="ql-block"> 战斗、劳动在水库工地上,没人习惯走路,都是跑步。远远望去,就象滚滚黄流在坝上翻腾不息。那打夯的一阵阵英勇的劳动呼号,那挖土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呐喊,那指挥员短促而又坚定的号令,所有的劳动呼号,混起来象海浪冲击岩穴轰鸣地响成一片。</p><p class="ql-block"> 我和刘哑巴被调到水库指挥部。由于今年雨水多,指挥部决定水库提前合龙、放闸。 </p><p class="ql-block"> 合龙、放闸是一件使人激动而又担心的事情。果然,事故就在一个秋夜发生了。 </p><p class="ql-block"> 那个秋夜,先是一阵飘飘的微风戏弄着人们的衣角;后来,一阵可怕的啸声,从山对面传来。接着,暴风来了,代之而来的便是大暴雨,大暴雨象一片巨大的瀑布,席卷工地。电光,划破了夜空;雷声,压过了工地上人们的喊声。对面不见人影,四周听不到别的响声,只有震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噪声……。</p><p class="ql-block"> “大闸冲开了!大闸冲开了!”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顿时,全指挥部里的人惊呆了。这声音,就象一把铁锤,敲到人们的头上;又象一把尖刀,刺在人们的心里!焦急的公社党委书记用哆嗦的双手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电话线断了!这是一个严重的关头,两个山头之间顿时失去了联系。咆啸的河水把两岸隔开。对面的山头几天前就出现滑坡,民工们的生命安全如何,指挥部一点消息也得不到了。</p><p class="ql-block"> 怎么办?县委的嘱托,群众的期盼,家属的求救……需要马上做出回答。公社党委李书记紧蹙着眉头,焦急地来回踱步。张书记拍了拍李书记的肩膀,照门外指了指。李书记马上点头,领着大家冒着倾盆大雨,来到大闸跟前。只见厚厚的大闸被洪水巨流冲向两边,洪水奔腾而下,两闸之间粗大的钢筋左右摆动。李书记、张书记、刘老支在大声地说着什么。这时,在一旁默不做声的刘哑巴走到李书记跟前比画着。啊!明白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刘哑巴想攀着钢筋把电话带过去!李书记和大伙一商量,决定把这个艰巨而又非常危险的任务交给刘哑巴。小刘啊!小刘!这是关系自己身家性命的事啊!你行吗?我看了看小刘。他神态自若,异常镇静。</p><p class="ql-block"> 指挥部的人员很快拿来铁环。李书记亲自把铁环栓在小刘身上,张书记又检查了两遍。最后李书记把手一挥,小刘“哗”地一声顺着钢筋向闸中间滑去。 </p><p class="ql-block"> 下去了,下去了。手中的钢筋象刀子一样刻着小刘的手心。到了闸中间,小刘的手心已经绽出肉块,血从手心流到脊背,又从脊背流到水里。刘哑巴坚持了多大的痛苦啊!那黄黄的脸,那豆大的汗珠,闸两边的人们都看得很清楚啊!刘哑巴在用呼吸的次数计算着对面几百人的生命!他,又瘦小,又年轻,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平时在青年人中,在人的大海中,只不过犹如一滴水,谁也不会注意他。而那些观望生活浪涛的人,那些为了一己私利便消耗生命的庸人,一生一世也决不会象刘哑巴这样让人期待过。妇女和孩子的眼光,县委的嘱托,民工的求救,领导的信任,勇往直前,一心为人民的献身精神,这一切在刘哑巴纯真心灵里燃烧起了怎样的照彻人世的光亮! </p><p class="ql-block">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百米走了一小时。这是多么难熬的一小时啊!刘哑巴以他顽强的生命力战胜了困难,终于在两岸又架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张队长的电话:“民工没有伤亡,请领导放心。刘哑巴受伤严重,卫生员正在救治。”</p><p class="ql-block"> (下续)(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