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秦岭的爱恋

乐乐

　　今天，我想来聊聊我的室友。不过，别误会啊，当然不是学生时代的宿舍室友，而是我去年12月份在西外大学习期间，与我共处一室的同学兼室友。

她叫沈毅，虚长我八岁，是安康市平利县城关初中的一名英语老师。她特别厉害，既是“省能”，又是平利县的英语教研专家，还有自己的工作室。而我呢，既非“能”，也无“家”，更谈不上“室”。然而，我们这两个来自异地他乡的女人，却在短短几天内成为了好朋友。

乍听到沈毅这个名字，你大概会以为这是个男人吧，接着就会联想到“坚毅”、“刚强”这样的字眼。没错儿，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即便是女人，也该是个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女汉子吧。

然而，现实中的沈毅是这样的。她是地地道道的安康人，整个人散发着陕南人特有的温柔和灵巧。她个头不高，体型瘦小，五官精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在肩头，尽显学者的儒雅气质。让人大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光看她的外表，那是与“坚毅”、“刚强”完全不搭边的。

我算是比较糙的女人，可沈毅就不一样了，她属于那种懂生活的精致女人。每天早上出门前，她的毛衫、外套、裤子都要经过精心搭配。什么颜色、什么款式配在一起合适，她似乎早已熟稔于心。穿戴好后，还要站在镜子前仔细地在唇上涂好口红。打扮妥帖的沈毅，浑身逸散出一股淡雅迷人的香气。走在她身畔的我，也氤氲在阵阵幽香中。

我问：“沈毅，你身上咋这么香呢？”

她说：“我咋闻不到。”想了一会儿，又说：“也许是护手霜的味道吧！”顺手从包里掏出一管粉色护手霜，递给我，说：“你也抹点吧，女人要好好保养自己！”借她的光，我也抹了些，心想：这下，我也像她一样香喷喷了。这就是爱美的、女人味十足的沈毅。

可若论她说话、做事，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她开口说话时，带有浓重的南方口音，那抑扬顿挫、头头是道的感觉，跟唱山路十八弯似的，却总让人信服。听评课时，她几句话总能切中要害，让人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做起事来也是一板一眼、不疾不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颇有大将风度。我们都开玩笑说：“沈毅啊，一看你就是个大领导！”她唱歌似的笑着说：“我哪是什么领导呀，和你们一样，就是个普通老师！”

——这才是真正的沈毅。

　　可别看沈毅比我年长，她在我面前就是一副可爱小女生的模样。

每晚上床，各自翻上几页书准备入睡时，她总要缠着我给她讲故事。

我说：“睡吧，都11点了！”她娇滴滴地说：“哎呀，我睡不着，你就给我讲个故事嘛！”我这人耳根子软，每次都被她的吴侬软语缠不过，只好给她讲。

从林徽因讲到陆小曼，从萧红讲到张爱玲，再从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讲到蔡崇达的《命运》。我搜肠刮肚地组织语言、回忆故事情节，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每次都把自己讲得口干舌燥，精神亢奋。

结果我讲了老半天，听她没反应，我便停下来，压低声儿喊道：“沈毅，你醒着没？”喊了几声，她都不吭气儿。原来，她早已进入了梦乡。我哑然失笑，敢情我有催眠作用啊！人家睡得正香甜，而我却因兴奋过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一天晚上，她又缠着我讲故事。我说：“今晚改规矩了，换你给我讲！”她说：“我不知道讲什么啊！”我说：“那这样吧，我问什么，你就讲什么！”

就这样，我们一问一答，我把她的家庭情况、求学经历、婚姻生活摸了个门儿清，连她的初恋史都给扒出来了。通过这次交谈，我真切地意识到，原来她与我一样，都是单纯又热情的人啊。

这次总算扯平了。我们一直聊到两人都聊不动时，一起迷迷糊糊睡着了。我也终于睡了个好觉。

我的室友沈毅不仅像个小女生，她还童心未泯呢。

学习中途，校方组织我们去咸阳袁家村研学了一天。那天，同行的人都各自组成三五成群的小团体行动。我和沈毅连同礼泉县英才中学的张娟琴，自发组成了一个三人小分队，在袁家村随便转了转，吃了几样美食，拍了几张照片。

　　沈毅可喜欢拍照了，碰到稍有特色的景点，就要摆出各种姿势拍照。坐着、站着、靠着、半蹲着，再配上手部和腿部动作的交替变化，那pose摆得真是活力四射、花样迭出啊。我和张娟琴轮流帮她拍照，她也主动为我们拍照。

她的拍照技术呱呱叫，每次给我俩拍的照片，无论背景、人物，还是表情、动作，都美得像画儿一样。而我俩的拍照技术烂得难分伯仲，给她拍的照片，不是没有突显出人物，就是没有选好角度，再就是没有抓拍好表情。沈毅实在看不过眼，便手把手地教我们怎样选景，怎样调整拍摄角度，怎样设置拍照模式等。坐下休息时，她翻出那些我们拍得不成功的照片，娴熟地这里修修，那里剪剪，使它们全都变成了一张张美图。

逛了一圈后，我们不知不觉溜达到了游乐场。环顾四周，都是小孩和年轻人玩的游乐设施，没有我们这些中年妇女可以消遣的。站在一旁的服务员更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心里大概在腹诽：“这是哪里来的几个老妇要聊发少年狂了”。我好似听到了她们的心声，张口回了一句：“谁说中年妇女不能狂了，我还偏就不信这个邪！”硬拉着她俩去玩碰碰车。

张娟琴倒是没怎么推辞，沈毅则连连摆手，口内回话道：“不行，不行，你们玩吧，我没玩过这个，害怕！”我俩便软硬兼施，硬把她拽进了场子。

于是，我们三个中年妇女——一个五十岁，两个四十二岁，笨拙地驾驶着碰碰车，左冲右撞地驰骋在不大的水泥场地上。

那一刻，我们忘记了年龄、家庭、工作等所有生活琐事，忘记了一切烦恼，我们完整又完全地属于自己。我们彻底放飞自我了！

随着飞速旋转的车轮，我们又回到了曾经那些青春飞扬的岁月。光影交错，一眼千年，几十年的时光一闪而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都还是小女孩的模样。又仿佛发生了很多，但仁慈的岁月并未在我们心上刻下太多痕迹，让我无比喜悦和感激。

沈毅刚开始不会开碰碰车，女管理员教会她操作方法后，她开得也不熟练，不断与我们相撞。好在碰碰车玩的就是一个心跳，它的乐趣就在于相互碰撞的一刹那。之后，她又好几次将车卡在了两辆车中间，动弹不得。我和张娟琴火速赶去救援，我俩朝一个方向，使劲撞击，终于把她的车从缝隙里给撞了出来。

之后，沈毅便开得越来越好，人也完全放开了，“嘎嘎嘎”的笑声从飞驰的车中不断传出。我和张娟琴也疯狂地大笑、欢呼。幸亏那天的碰碰车场地上，只有我们三个，可以肆无忌惮的笑闹。要是人多的话，大概人家都要嗤之以鼻了，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在想：“哪里来的这三个老妖婆？！”

女管理员也笑嘻嘻地瞅着我们玩。大约她看我们玩得太投入了，第一次时间到后，又让我们多玩了一次。买一送一，我们算是赚到了，这趟碰碰车玩得值啊！更值得的是，我们重新体会了一把激情燃烧的感觉。这开的哪是碰碰车，分明是时光机嘛。一圈圈转下来，我们都返老还童了，脸上、心上都写满了快乐与童真。

下车后，我问沈毅：“感觉怎么样？”她手舞足蹈地说：“太好玩了，以后要经常玩！”看来，她已被我们挑逗得玩心四起，大有刹不住车的架势，俨然一个调皮小姑娘了。

　　但有时，她又恢复了大姐的稳重范儿。

学习后面几天，我们下校观摩。在远东一中听的雒江华老师的那节复习课，让我印象深刻。老师点拨到位，学生思维活跃，师生互动频频擦出智慧的火花，我简直对雒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课后，我和沈毅都跑去向雒老师请教。我因为太激动了，除了对雒老师不住地赞美外，又说起前一天听的其他老师的几节课。说她们上得也挺好，就是感觉有点花哨，没有雒老师的课实效性高。我是个直肠子，只管自己心直口快地说，压根儿就没考虑到其他因素。

坐大巴车返回途中，沈毅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作为大姐，我给你好意提醒一下，以后评课，你就只说这个人课的优缺点，千万不要当着这个人的面说另一个人的课哪里不好。这样人家就会想，你会不会也当着别人的面说她的课如何如何不好。”

她的话让我瞬间醒悟。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这不是赤裸裸的背后说人坏话嘛！哎呀，大意了，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原来听评课也跟做人一样，要讲究人品啊。我对大姐的教诲铭记于心。随后，她给推荐了几本关于新课改方面的书，我也给她推荐了几本文学类的书。

美好的日子总是太匆匆。学习结束那天，在西安工作的同学盛邀我去她家住一晚，我们好叙叙家常。我于下午四点钟开始收拾行李，沈毅就斜靠在床头，默默地看着我收拾，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我拉着行李箱要走时，她语带伤感地说：“哎呀，你走了，今天晚上就剩我一个人了，没人给我讲故事了，我好孤单啊！”

我笑着说：“没事儿，就住最后一晚，明天你也就回家了。你来宝鸡了，跟我联系，咱们再续前缘！”

她张开双臂，撒着娇说：“好的。过来，抱抱！”我走过去，与她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这轻柔的一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我内心早已波涛汹涌。我们这短短数日的同窗之谊，抛却了所有世俗的功名利禄、各种关系牵绊，就只是人与人之间，两颗心之间不设防的、单纯的人格吸引与靠近。这几天里，我们都脱去了层层外衣，不是人妻、人母，不是老师、家长，没有任何的外在符号，我们只是我们自己——沈毅和孙晓梅，也只属于我们自己。简单至极，纯美至极。

将自己从纷繁的生活事务中剥离出来，享受独属于我们自己的一段世外桃源般的宁静时光，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啊。所以，这段最本真、最纯粹、最宝贵的情谊，让我倍感珍惜。

出门前，她再次叮嘱道：“来安康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点头答应。同时也在心里默念：只要心里记挂，定然后会有期。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两个就在百般不舍中挥手告别了。但我深深地相信，我们都在心底珍藏着彼此。

回家后的某天晚上，沈毅打来语言通话，我当时忙着没接上。我给她打过去，她又没接上。后来她发信息说：“正在上晚自习，下了自习给我回电话。”但最终我没有等到她的电话，也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实在没时间。毕竟，她肩上的担子比我重多了。虽说如此，可我心里还是有点怅怅然。

然而十点零一分，就在我准备睡觉时，冷不丁等来了她的一句情话：“想你了，想听你给我讲小说了！”哈哈，够肉麻吧，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我“红杏出墙”了呢。心花怒放的我，火速给她回了句更肉麻的话：“好的，爱你！”

这就是我萍水相逢的好朋友沈毅，一个大气、睿智的老师，一个成熟、优雅的女人，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孩！

我与沈毅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以后定会有更加精彩的演绎。我坚信，我们这场跨越年龄、横跨秦岭南北的“爱恋”定能持续一生！

2025年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