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奋斗——评丹麦影片《杂种》

人在旅途

2023年9月上映的丹麦影片《杂种》（另一译名《恶棍》），获得第80届威尼斯电影节提名，第36届欧洲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奖，最佳摄影奖和最佳服装设计奖。

豆瓣评分8.3。

导演尼克莱•阿尔塞。主演：麦斯•米克尔森（米克尔森是世纪之交丹麦的一颗巨星。2012年，米科尔森凭借在影片《狩猎》中的出色演技，荣获第65届戛纳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大奖）， 阿曼达•科林， 古斯塔夫•林德，克里斯汀•库雅斯•托普。

丹麦地图和荒原位置

故事发生在1755至1763年的北欧国家丹麦。十八世纪的丹麦，经济十分落后，人民生活困苦。占丹麦领土面积三分之一的日德兰半岛是一大片荒原，这里气候寒冷，很难开发成可耕土地。丹麦国王为这片土地未能开发而遗憾，曾经有好几批人试图开发荒原，都以失败告终。

《杂种》故事发生的时间，和中国大清皇帝乾隆三下江南以及欧洲七年战争的时间段正好重叠。这个阶段是小冰河期，气温下降，农作物减产，食品短缺。据说，乾隆下江南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推广土豆种植；在欧洲，普鲁士与法国的七年战争中，也没有忘了种植和收获土豆。《杂种》影片中的卡伦上尉，正是跑到占丹麦三分之一国土面积的日德兰苦寒之地种土豆去了。

影片的男主人公路德维希·卡伦是丹麦某个庄园主和厨娘的私生子（影片“杂种”即因此得名），参军前是一个园丁。因为身份卑下，他花了二十五年时间，凭借在普鲁士军队当雇佣兵立下的军功，才获得了上尉军衔（贵族参军后只需六个月即可获得上尉军衔）。

日德兰荒原

前半生输在起跑线上的卡伦，发现了土豆的生长特点（既耐寒又耐旱）后，准备凭借这个小东西改变命运，希望能跻身贵族行列，实现自己的梦想。卡伦去觐见国王，希望国王能答应他去开垦这片荒原，并建成一个新的殖民地，国王答应了他的请求。卡伦不要求政府投资，他仅凭借自己的退伍养老金从事开发，他的愿望是，成功之后能得到贵族封号，并拥有一定数量的庄园土地和仆人。

路德维希•卡伦

丹麦大臣批准了卡伦的请求

可想而知，卡伦的开荒之路不可能是平坦的。除了荒原上极度恶劣的自然条件外，他遇到的最大障碍来自当地一个庄园主德•申克。他认为这片荒原是属于他的财产，不准卡伦开发，使尽各种手段威逼利诱，企图把卡伦从荒原赶走。卡伦坚持认为，荒原是属于国王的，他是得到国王同意才来开发的，是合法的。卡伦雇佣的从庄园逃出来的农奴被德•申克抓住，当着参加庄园派对的众多来宾的面，德•申克把他用开水烫死。德•申克的暴行吓住了卡伦雇佣的那些吉普赛人，他们从荒原逃走了，卡伦失去了劳动力。庄园主给卡伦送来二千克朗（丹麦钱币名），说你只要从荒原离开，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卡伦面对德•申克毫不畏惧

卡伦带人烧荒种地

面对德•申克的威逼和利诱，卡伦不为所动，他坚持烧荒拓土，和管家安•芭芭拉，吉普赛幼女安麦穆斯一起艰难地度过了一个寒冬。他们在春天里播下第一粒种籽，试种获得成功。当他把第一次收获的土豆送给国王时，国王高兴的下令对他奖励，并批准第一批殖民者进入荒原。

可是德•申克不承认失败，派人杀死两名殖民者，试图把殖民者吓走。殖民者认为是安麦穆斯这个吉普赛幼女带来了恶魔，要求卡伦必须把麦穆斯赶走。卡伦不得不把安麦穆斯送到修道院。

初到卡伦这里的逃亡家奴安•芭芭拉和她的丈夫。牧师安东劝卡伦留下他们。

卡伦带人袭击了那些杀死殖民者的匪徒，可是却被诬告说他杀死了一名丹麦军官。军队来到荒原，抓捕卡伦并驱赶殖民者离开。牧师安东挺身而出斥责对方是在为庄园主效劳，被匪首开枪打死。

卡伦被关进德•申克的庄园，受到毒刑拷打，德•申克准备用开水烫死他。表妹安德尔为救卡伦，答应嫁给德•申克。安•芭芭拉勇敢地进入庄园，刺死了恶魔德•申克。安•芭芭拉被终身监禁，安德尔回了挪威老家。殖民者都被驱散。

德•申克的表妹安德尔，她的家在挪威，父亲逼迫她嫁给德•申克。

德•申克庄园里举办派对

卡伦被释放回家，他得到允许，继续开垦这片荒原。他去修道院接回安麦穆斯，二人相依为命。安麦穆斯一天天长大，收获了爱情，跟着一帮吉普赛人远走他乡。卡伦多次请求给安•芭芭拉减刑，都被拒绝。安•芭芭拉即将被押送到丹麦首都哥本哈根的奴隶监狱，进入奴隶监狱就意味着生命即将到达尽头。

卡伦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贵族封号“郡男爵”头衔，他对土地有使用权和二十年免税期。国王还派遣了400名殖民者前来开垦荒原。

卡伦的心愿实现了，可是他也老了。卡伦放弃了贵族头衔，于1763离开这片荒原。他劫持了押送安•芭芭拉的囚车，救出安•芭芭拉，带着她去到她一直向往的海边，二人在一间海滨小屋里共度余生。

卡伦救出安•芭芭拉，二人前往她向往的海滨。

《杂种》的艺术特色突出表现在以下几点：

第一，重在刻画人性。

欧美国家拍摄的影片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重点不在于讲故事，而在于通过故事刻画人性。文学就是人学，文学的重要任务是塑造人物形象，反映人物个性特征。欧美国家电影创作者把对人性的描摹放在第一位，与他们的基督教信仰有着直接关系。《杂种》这部影片同样如此，下边略做分析。

人性有善恶之分，卡伦在对待安麦穆斯及对待逃亡农奴的态度上都渗透着浓郁的温情，闪烁着人性善的光芒。

卡伦不得已送安麦穆斯去修道院，临别时依依不舍。

安麦穆斯是一个被多次拐卖的吉普赛儿童，她从小生活在谎言、欺骗、暴力和偷盗的环境中，养成许多坏习惯。她和卡伦的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她装作一个向卡伦要钱的小女孩，是为了掩护从背后偷袭卡伦的吉普赛人。卡伦与偷袭者搏斗，最终杀死对方。这时的卡伦，对安麦穆斯不会有一点好感。后来，安麦穆斯被吉普赛人抛弃，她无处可去，好心的卡伦收留了她。在长时间相处中，彼此有了感情，管家安•芭芭拉甚至把安麦穆斯看作自己的孩子。当不得不把安麦穆斯送走时，卡伦很是依依不舍。

春季，卡伦在荒原上播下了土豆种籽，期待能有所收获。

安•芭芭拉和丈夫都是德•申克家的农奴，德•申克逼迫安•芭芭拉和男人们睡觉，二人不得不逃出魔窟。卡伦冒着极大的风险（他明知道雇佣农奴是非法的）收留了他们。安•芭芭拉的丈夫在去购买土豆种籽时被德•申克抓住，并被用开水烫死。卡伦挽留安•芭芭拉住下，付给她二倍的工钱。在孤苦艰难境遇下，二人相依为命，像夫妻一样相处。他们的关系就像安•芭芭拉对卡伦说的那样：“我知道你的心在别人身上，我的心也在别人身上。”虽然谈不上爱情，不过二人抱团取暖，度过难关是当下第一要务，一般的道德约束此时似乎已经不起作用。卡伦把这个曾遭受过多人蹂躏的女农奴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他身上体现的人性善不能不令观众动容。

正在开垦中的荒原

安•芭芭拉最令人感动的是，当卡伦被德•申克折磨，即将被处死时，她装扮成庄园女佣，杀死了恶魔德•申克。她的这个举动，既包含有她对德•申克的刻骨仇恨，又是她舍身营救卡伦的一桩义举，令人敬佩，感人至深。而卡伦的行为也同样精彩，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历尽磨难得到的贵族头衔和土地，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救出善良的安•芭芭拉。影片情节发展到此，无论安•芭芭拉，还是卡伦，他们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需仰视才见。

安•芭芭拉

与善相对应的，人性的另一面是恶。影片中的第一恶人是德•申克，他的身上表现出的是令人发指的恶行。他名为庄园主人，实则是一个恶棍。他竭力阻挠卡伦开发荒原是表现他恶的一条主线，同时，他在对待逃亡的农奴上，在随意强奸妇女上，在随意杀死家奴上，均表现出他的恶来。他的表妹安德尔这样说，只要是个女的，没有他不睡的，他热衷于干女人。他强迫他的表妹嫁给他，遭到表妹拒绝后，他扇了表妹一个耳光。因为在盛怒之下，他随手把一个女奴从窗口推下楼，女奴当场摔死。再如，前所述的用开水烫死逃亡的农奴，指派人杀死两个殖民者等，可以说，他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竟然还是当地的一名法官呢。执法者可以任意违法，可见那时的丹麦社会秩序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安•芭芭拉

第二，故事的发展流畅有序，在看似波澜不惊的简单叙事过程中蕴含着感人的力量。

这部影片长度达到120多分钟，可是观众在观看时并不会感觉情节拖沓，叙事啰嗦，并不显得冗长。可以说，该影片的每一个镜头，每一幅画面都是不可或缺的。影片没有采用特别的叙事技巧，如倒叙、穿插、回忆等手法，只是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却能够紧紧地抓住观众的视线，让人不忍错过每一幅画面。

第三，演员阵容强大。

在演员含蓄内敛表演的表象下，透露出他们深厚的功力。

在《杂种》这部影片中，麦斯表情严肃深沉，一副饱经风霜的面孔，似乎他对将要发生的事都有预见，成竹在胸。他是一个当过二十五年兵的军人，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观众对他的应对能力充满信任，当他面临危机时自然会放松紧张的心情。

安•芭芭拉坚毅的目光

在麦斯和阿曼达的对手戏中，二人对话不多，看似冷淡，其实他们之间一个眼神，一个轻微的小动作，足以达到思想交流的目的。

阿曼达饰演的安•芭芭拉，虽然是一个逃亡的女奴，可是在她的身上却可以看到一股豪气，她办事干脆果断，话语不多，简短的语言却透出她的坚毅果敢来。安•芭芭拉很爱她的丈夫，她很想让丈夫带她去看看大海。在丈夫被害死后，她本来想离开这里，可是却无处可去。卡伦挽留她继续做管家。在与卡伦相处中是她主动和卡伦亲热。当德•申克的表妹安德尔来见卡伦时，想要点水喝，安•芭芭拉回答，外边有水井，想喝多少都可以。这句话既冷淡又充分表达出她对另一个女性介入的嫉妒情绪。当卡伦要她回避，表示他要与安德尔单独相处时，安•芭芭拉的回答是：“你们当然要单独相处。”同样是言简意赅，嫉妒和不满跃然纸上。

卡伦真的老了

安麦穆斯长大了

《杂种》无疑是一部优秀电影，很值得向观众推荐。它在国际影坛获得好评，以及在“豆瓣”得到8.3分高分，的确是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