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那逼仄昏暗的亭子间里，嘉浩独自坐在吱呀作响的床边，双手抱头，十指深深陷入发间。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之声不绝于耳，却仿佛与他身处的世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说到底，还不是嫌咱家穷！”嘉浩心中的愤懑如火山喷发前的岩浆，在胸腔内剧烈翻涌，“你有啥了不起？那点家底，是你挣来的吗？不就是上一辈传下的！”</p><p class="ql-block">嘉浩想到嫣然，那个笑起来如同春日暖阳般的姑娘，此刻却似远在天边。“你们家把女儿当宝贝，我呢？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野孩子？走哪都带着股苦味，像被人扔在药房角落的抹布？”自尊的刺痛让他眼眶泛红，一连串的质问在脑海中回荡：“我就没自尊心？钱、家世，真就那么要命？这些我能选吗？”</p><p class="ql-block">嘉浩心里跟明镜似的，钱不是万能的，可没钱却万万不能，简直就寸步难行，只是嘴上不愿服软，心却早已被金钱的利刃划得千疮百孔。“我定要赚大钱，出国去，到时候让她妈瞧瞧，啥叫‘莫欺少年穷’！”嘉浩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仿佛要把未来攥进掌心。</p> <p class="ql-block">为了出国，嘉浩找了在日本读书有些门路的同学加邻居帮忙办签证，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签证却如石沉大海。每天清晨，嘉浩一睁开眼就抓过手机，心急如焚地拨往日本：“喂，我这签证咋还没动静？到底能不能成啊？”电话那头，同学的声音总是透着股让人抓不住的敷衍：“快了，快了，应该就这几天的事儿。”</p><p class="ql-block">然而，命运似乎格外爱开玩笑。那天，嘉浩在街边小店吃面，偶然听闻同学的哥哥已经出国，心头“咯噔”一下。“奇怪，我办得那么早，咋没消息，他哥咋后来居上？”疑虑像野草般在心底疯长，嘉浩再也坐不住，拨通同学电话，声音都有些发颤：“跟我说实话，到底咋回事？我签证咋还不出来？你哥咋就成了？你哥啥时候办的，我咋一点风声都没听到？”</p><p class="ql-block">同学明显慌乱起来，话语支支吾吾：“哎呀，你们那个班临时取消了，得等一阵子，我正在给你想法子重新找呢，具体咋回事我也一头雾水……”</p><p class="ql-block">嘉浩的心猛地一沉，试探着问：“那我交的钱呢？先退给我，我不能干等着。”</p><p class="ql-block">“要退……也没那么快，起码得五六个月，我现在手头事儿多，还得去问问，今天太忙，晚点联系你……”同学匆匆挂断电话。</p><p class="ql-block">那一刻，嘉浩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手机从无力的指尖滑落。“好啊，你这王八蛋，拿我的钱送你哥出去，把我当傻子！”嘉浩气得浑身发抖，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知道吗，这钱是我拿命换来的！为了凑齐，我借了高利贷，三分三的利啊！你让我咋活……”</p><p class="ql-block">过往与同学相处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酒桌上的称兄道弟、校园里的并肩同行、邻里间的寒暄客套，此刻都成了最辛辣的讽刺。“什么朋友，什么兄弟，全是狗屁！有利可图时围着我转，关键时候捅我一刀。同学情谊、邻里情分，在钱面前一文不值！”嘉浩拖着沉重如铅的双腿，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满心都是被背叛的灰心，想到嫣然，更是满心苦涩，不知如何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眸。</p> <p class="ql-block">刚进家门，就见嫣然一脸焦急地迎上来，眼眶泛红：“早跟你说了，别瞎折腾，你偏不听，现在咋办？”</p><p class="ql-block">嘉浩眼神空洞，却透着股执拗，仿若被恶魔附身：“我不会放弃，一定有办法出去，为了你，我啥都肯干。”</p><p class="ql-block">嫣然眉头一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为我？我看是为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吧。瞧瞧你现在，一事无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p><p class="ql-block">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刺入嘉浩心口，鲜血淋漓。他惨然一笑：“行，原来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看来咱俩在一起就是个错误。”</p><p class="ql-block">嫣然一怔，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埋怨：“你咋能这么说？我是让你别管我妈的意见，咱走自己的路。”</p><p class="ql-block">嘉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你看我现在，被夹在中间，好受吗？你说得轻巧，受伤的是我，你爸妈那态度，像刀一样，一刀刀割我，你知道吗？”</p><p class="ql-block">“你扛不住了？当初信誓旦旦要一起面对，都忘了？”嫣然不甘示弱，眼眶也红了起来。“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p><p class="ql-block">嘉浩深吸一口气，眼眶通红，大声道：“你妈嫌咱家穷，找我不止一回了，说只有出国，才同意咱俩的事。你让我咋办？每次面对她，我都觉得自己低到尘埃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p> <p class="ql-block">嫣然惊得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上前抓住嘉浩的胳膊：“啥？啥时候的事？她为啥瞒着我？你为啥也不说？”</p><p class="ql-block">嘉浩别过头，泪水夺眶而出：“我怕你跟家里闹僵……每次跟她见面，都说不要告诉你，我这心里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憋屈过。”</p><p class="ql-block">看着嘉浩落泪，嫣然满心懊悔，一把抱住他，轻声抽泣：“都怪我，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过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该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p><p class="ql-block">嘉浩在她怀里，身子微微颤抖，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我说了要出去，就一定做到，我要赚钱，我要赚很多钱，绝不让你妈看不起，我是个男人，有我的骨气。”</p> <p class="ql-block">日子如流水，一年多过去了，命运却没给嘉浩半点喘息之机。日本的钱拖了半年多才回来，转阿根廷，签证下来了碰上政变，国家乱成一锅粥，好不容易转到澳大利亚，澳大利亚签证，等来的是冰冷的拒签信，理由含糊不清。“难道真像她妈说的，我没这命？”嘉浩站在海边，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海风如刀割在脸上，心中满是绝望，“我是被老天爷遗弃了吗？真心相爱有罪吗？”回首这一路，父母为他日夜操劳、愁眉不展，短短一年，仿佛老了十岁。“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嘉浩双膝跪地，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间汩汩涌出，那是对自己的愧疚，对父母的心疼，在这命运的漩涡里，他已遍体鳞伤，可心底那点不甘的火苗，仍在狂风中倔强摇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