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逐影】儿时的拜年

泰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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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涟源，新年大节的拜年讲究颇多，流传着 “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舅晚娘” 的说法。初一，儿子要给父母拜年；初二，女婿得去老丈人家；初三往后，便是拜访舅舅、姑妈、姨妈等亲戚的时候了 。

不过，对于小孩子而言，初一拜年倒不受这规矩的严格限制，唯一要注意的是别太早去别人家。

老家初一吃早饭的时间很早，常常天还没亮就开饭，吃完正好天亮。这里有个习俗，吃饭时和吃饭前不能有外人到家里，不然就叫 “破年”，被视作很不吉利的事。所以，家长会叮嘱小朋友上午十点左右再出门拜年。

小时候，初一到邻居家拜年，对我们小孩子来说，主要是为了那几颗纸包糖。约上一两个小伙伴，挨家挨户地喊着 “拜年，拜年”。主家听到后，会热情地说些祝福的四六句，然后往我们每个人手里塞上三五颗纸包糖。就算大人间有矛盾不来往，可只要小朋友上门，主家依旧会热情招待。那些糖是从供销社买的水果糖，价格不贵，但平时我们很难吃到。

拿到糖后，我们就风风火火地赶往下一家，也不喝茶，主人家也不用特意请吃别的。主家高兴，小朋友们也满心欢喜。就这样，一上午就能把生产队的邻居家都走个遍。之后大家聚在一起，数一数谁收的纸包糖多，哪家的糖最好吃。这些纸包糖就成了我们的私藏，本想着留着过年慢慢吃，可一般不出两天，就被我们吃光了 。

在成年人的拜年习俗里，儿子给父母拜年，要在初一见面的第一时间进行。儿子准备的礼物，可以是一块肉、一条鱼，再加上一斤面，或者其他东西，只要礼物数量是双数就行。关系和睦的父子，通常会提前约好，除夕在父亲家一起吃团圆饭，正月初一则到儿子家相聚。要是儿子多且关系好，几家聚在一起，那就更热闹非凡了。要是爷爷奶奶还健在，肯定得先给他们拜年，那时不流行给红包，晚辈送些吃的，爷爷奶奶也回赠些吃的，礼尚往来，亲情就在这简单的互动中传递 。

初一当天，关系亲密的堂兄弟之间也会相互走动。侄儿侄女可以给同队的叔叔婶婶拜年，一般叔叔婶婶家不会留饭，大家喝点酒、喝点茶、吃点零食。叔叔婶婶还会跟侄儿说哪天家里会来客，邀请到时一起吃饭 。

初二，一般是女婿回老丈人家的日子。年轻的女婿可以和妻子一同回去，年长些的女婿则通常一人前往，因为家里得留人，以防自家亲戚来拜年时吃闭门羹。而出嫁的女儿，一般要等到初七八才回娘家小住一两天。

初三之后，就该去舅舅、姑妈、姨妈家拜年了。这也有约定俗成的顺序，拿我家来说，初二姐夫们回娘家，初三去舅舅家，初四去姨妈家，初五去姑妈家，初六七则去姨妈、姑妈家的其他亲戚家，一般到初八左右，拜年活动基本结束。所以有俗语说：“拜年拜到初七八，挖古坛子敞古它”，意思是过年准备的好吃的都被吃光了 。

拜年走亲戚，可不能空着手去。大家会用竹篮子装礼物，上面盖一块毛巾。礼物通常有一块人情肉和三个 “包贡”（一包面或红薯粉，一包柿饼或桔饼，再加一包其他东西）。从亲戚家回程时，主家一般会回半块人情肉（家境好的也有回一整块肉的，但主人是需要换一块肉回礼的，不然客人会觉得主人家嫌弃肉少）。“包贡” 回一到两个都可以，大方的主家回礼比送来的还多。要是主家富裕，还会在竹篮子底部放上一截布或者几块钱。主人送客人出门时，客人一般不会翻看回礼，这样也避免了如今塞红包时推来推去的客套。

拜年，意味着能品尝到各种美食。我记得八岁那年，和在外工作的哥哥初一去给堂伯伯、叔叔们拜年，那天喝了不少茶，吃了好多瓜子、花生和姜片，结果第二天就上火了，嘴里都起了泡。

大人盼望插田，小孩子最期待过年。在儿时的记忆里，过年是我们心心念念的欢乐时光，而拜年更是其中最有趣的活动。那时生活不富裕，至少在我的印象中，从未收到过红包，礼物都是实实在在的食物。这样的拜年方式，客人准备礼物不费太多心思，主家回礼也轻松，却将过年的氛围烘托得热热闹闹，充满浓浓的人情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