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亮

王荣远(深情老五)

　　古老的山城，虽然历经百年的苍桑，但山峰俊秀，一条流淌的孝妇河，从城中穿过，河滩上的叫卖声不断，勤劳的山城人，从事着各种行当的买卖，家庭作坊，用智慧的头脑，灵巧的双手，制做出陶瓷琉璃精品，吸引着各方客商云集于此。客栈、餐馆常客久往，山城的货物，销往华夏各地， 一派生意兴隆的热闹景观。日本鬼了的盘踞与掠夺，和多年的战争，使这座古老的小城，留下了无尽的创伤，山城百姓，在废墟的城墙上，期待着春天的来临。

　　城中繁华的大街上，也失去了历史上，来往客商，穿梭车响的景象。经商破产的王家小店的后代，迁出了闹市、居住在河岸边，城外的村庄里，厚道的王德民也干上农救会长，乡里乡亲们，也享受着又一次解放的喜悦。

好景不长，山城，再次进入了国共拉锯战争的泥潭，王德民及农救会的人，被投入了国民党的监狱。

王德民夫妇养育两女两男四个孩子，最小的儿子月亮还不到一岁，丈夫被关，使这个本不富裕的六口之家，失去了生活的来源，四个孩子的妈妈，落到极其困难的境地。

深秋的夜晚、秋风落夜、秋夜苍凉、万木凋零，河岸漂落的树叶，被刮来的北风吹到孝妇河，随流而去。从村里走来的小脚女人，抱着一个幼小的孩儿，递到了两个妇女的手里，只听到哇哇.....孩子和女人哭声，便消失在月光下的胡同里，这是一九四七年的秋天。

　　王德民的妻子，是个识文写字的妇女，读书于二十年代未的北亭子，和弟弟同在一个学堂毕业，家境条件富裕，嫁到城里的大街王家，从没有想到，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苦脑的她以泪洗面，她想到先救丈夫，可是无门路可走啊，三个孩子，都需要吃的和照顾，在这样万般无耐的情况下，通过自己的亲戚把女儿，送到了二十里外的西河富人家。一年中，有两个孩子被母亲送给了人家，可想这位母亲，承受了多大的悲伤。

　　王德民在狱中，被国民党押到白虎山驻地，给当官的做饭去，可不久在河滩上，他的几个会员听说，被枪毙了，而且王德民的名字也在其中，只是当官手下缺个做饭的，临时抓差躲过一劫。但命，却还在国民党的手中，家中的妻子知道后就更后怕了。便进城想办法救人，一切都无用，真是叫地不灵，喊天不应，在困苦艰难中，度日如年，只有听天有命。

　　山城解放了，王德民急匆匆地回到家中，进门就喊玉英，妻子见到丈夫，泪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大女儿和大儿子，也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王德民推开了玉英，我的月亮儿子昵，跑到了外面寻找着，二姑娘呢，迷惑的王德民他那里会知道，家中发生的变故，玉英痛苦的诉说着，近期家中一切和忧伤。

疼爱孩子的王德民，听不进妻子的诉说，再难再苦也不能把孩子送人，玉英无法再讲下去了，拎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王德民沒有阻挡妻子的出走，痛苦地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哎！这是哪辈子做的孽，老天爷这样的折磨俺呢？。

第二天，王德民便去大姨姐家，打听孩子的下落，大姨姐，把送孩子的过程说了一遍。他姨夫、你被押后玉英带着四个孩子，失去了生活来源，全靠岳父母家的帮助，艰难的渡日。送走孩子后，玉英每天都在哭，得知小月亮去的人家，是一家善良，人缘好的家庭，把小月亮，捧在手里如获至宝，这才心情好点。二姑娘去了西河，现在情况还不知道，我兄弟也托人去了解还沒回信，王德民，你还是先把她娘们，接回来再说吧。

王德民去岳父母家，把她娘仨接回家中，就到山头窑厂干活去了。玉英通过弟弟，也知道了二姑娘的下落，她把二姑娘的情况，说给王德民听，德民随即找到有关部门，又跟政府人员去了西河。二姑娘见到爸爸，就大哭了起来。王德民抱着女儿沒说什么，爸爸就是跟着您和俺娘，要饭，俺也不在这里。坚強的王德民，流下了辛酸的泪水，爸爸这就带你回家，女儿紧靠在爸爸的身上，就怕再让那家人主人抢走似的。政府派去的人员也上前来说，孩子他们不敢！放心吧，这是解放了的新社会，就这样二姑娘跳出了火坑，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解放后王德民一家，搬回了大街二成居民房里住了下来，玉英又给王家生了第三个儿子，三儿子的降生，减少王德民两口子，想念月亮的念头，但在王德民的脑海中，自始至终存在着，把小月亮要回来的想法，等待时机成熟的时侯再做打算。

山城在一派祥和欢乐中，迎来第一个国庆日，王德民一家，带着四个孩子过着平静的生活，乡亲乡临互助互爱，大街上，又迎来了百废待兴的势头。

　　几年的创伤恢复，山城各个企业走向了振兴的年代，王德民一家来到了刚刚，建起来的工人新村居住，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这一年家中已发展成了，有四个儿子的家庭，两个姐姐也都出嫁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最小的小五子，也已两周岁了。

四十多岁的王德民，领着四个儿子，经常穿越山城的，大街小巷游玩，文化宫广场更是常去的地方了。大儿子也参加工作了，一个旺盛的家族令人羡慕。

一天，王德民拎着两岁的小五子，在文化宫玩耍，文化宫的建成给山城人，带来了无尽快乐，城里城外的孩子们，也常徒步而来看电影，赁画书看。约十点多了，小五子哭着回家找娘，刚抱起孩子要走，只见五六个孩子，跑进了文化宫门前，其中有个白净净的少年，长的最高，小五子还在哭着要回家，王德民咋看，这孩子象小月亮。先把孩子送回家我再回来，十五分钟后、王德民又返了回来，在文化宮前沒找到，转到售票房左则赁书的地方看到，这孩子坐在小板凳子上，静静的看书呢。他就是我的"月亮"，兴奋的王德民过去拦着孩子说.....是！是我的月亮，孩子不知所措，你是谁？我是你爸呀，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妈妈，只有奶奶和姐姐，王德民听到孩子的回笞，更确定这孩子就是我的月亮，做爸爸的王德民，心里不知啥滋味，这时的王德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孩子回家。

孩子今年十岁了，月亮也十岁了一点不错，王德民与和月亮一起来的打了个招呼，你们回去和月亮奶奶姐姐说一声，他爸爸拎回家去了。这时月亮说，我不叫月亮、我大名叫永生，小名叫星星，啊！德民想这人家起的名字好，给孩子起了个，难摘的星星做小名，在他们家中也是宝贝啊。先把他带回家，让娘看看她的小月亮已长大了，永生想、听奶奶提过这个事，说；我有爹有娘，跟他去一趟也无仿，跟小朋友们说、你们回去吧，我去看看就回家。

来到父母家的月亮，一切都不习惯，当娘的问这问那的，也提到了爹娘，永生说；在记忆中就沒见过爹娘，奶奶始终告诉我说，爹娘在城里。但现在，我就想还是找奶奶姐姐，她们是我最好的亲人。月亮这一席话，刺痛了亲爹娘，月亮，娘对不住你啊！快五十岁的娘，抱着心爱的月亮痛哭了一场。孩子多住几天吧，让爹娘做一点补尝，懂事的月亮住了下来，和哥哥弟弟们玩了几天，两个姐姐也从婆家赶回来，看看九年不见的月亮。

过了十几天，月亮的母亲在厨房摊煎饼，月亮城外的姐姐来了，带着奶奶的委托来接月亮回家。德民上班去了，玉英放下煎饼扒子，起身约两个姐姐上屋里去，刘家姐姐说明来意，母亲说；月亮跟姐姐找奶奶去好吗？月亮点了点头说，娘我还是去奶奶家吧！她们对我太好了，这时的娘，沉重的点了一下头，去吧孩子，她们养了你快十年了，一块石头也热乎了。娘含着泪水，用毛巾包上了几个软和煎饼，递给了姐姐说，孩子走吧，月亮别忘了抽空来看一下爹娘，月亮又回到了，养育他的奶奶身旁。

　　月亮去城外的家了，王德民下班回家后，也没有问月亮的事，妻子抱着小五子哄着睡觉。中午两个上学的儿子，也放学回家吃饭了，孩子他爹，月亮回他奶奶家了，德民说、我想到了，去吧！他们家的条件比咱们好，让月亮在那里好一点，玉英沒想到疼爱孩子的丈夫，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放心地招呼着孩子们吃饭去了。

王德民在山头陶瓷厂干烧成工，大儿子十五岁参加工作，全家人的生活，就靠这爷俩的工资，艰难过日子。十一岁的二平也帮着在文化宫赁小画书，添补家用。一天五十岁的玉英、背着山城的特产套五盆，和邻居几个去南麻换粮食，五岁的小五子哭闹着找娘，这可难坏了三个哥哥，只等小弟弟哭着进入梦乡，弟兄三个才松了一口气。他们都在等娘，弟弟也是饿的才那样，娘你快回来吧！这年头拿着钱买不到粮。到南麻的娘为了孩子，走山路去换粮食，把娘家的陪嫁首饰也换成粮食，可邻天下的娘都是一个样。

六三年的春节，就要到了，三年的自然灾害最困难的时候，也接近了尾声。玉英也在家中，做起加工煎饼，卖煎饼的生意，勤劳的一家老小，共同的努力渡过了这一关，家里的条件也稍有好转。一家老小齐乐融融，兄弟四个欢乐无比，小五子也八岁了，总跟在哥哥的后面，走进大街报恩寺，老家胡同里去拜年。然后小哥哥拎着小五子回家，三个哥哥去文化宮看电影去了，小五子哭闹着和他们一起去，三个哥哥想尽办法摆脱弟弟，最终小五子还是留在了家中。

转眼间元宵节到了，三个哥哥早就去街上看拌玩，观灯去了，小五子喊着娘，啥时候去看啊！等你爸爸下班和你去，小五子胆小，从来不去乱跑，怪怪的等着，盼着爸爸回来，终于盼来了爸爸，沒吃饭爸爸就拎着小五子去福门桥看拌玩去了。过来了一伙、是扛芯的拌玩队伍，爸爸抱起了小五子，看的正热闹，爸爸忽然放下小五子，拎着孩子钻进人群里去看个究竞。爸爸跟着这一只队伍走出了大街，小五子不明白父亲心中，藏着什么秘密。到了大街南头，父亲背着小五子，急忙忙的回到了家中。孩子他娘！我见到月亮了，妻子问了声在哪里？在他村里扮玩队伍里，快到我们村子的公路上了。月亮的母亲放下手中的活儿，迈着她那七寸小脚出了家门，月亮！啊月亮！你永远离不开这两口子的牵挂。

过去有两个年头了，咱月亮今年十八岁了，该又长高了，玉英和丈夫念叨着，是啊、月亮和他奶奶住啥地方，咱也没去过，前排房住着的李大嫂娘家是那个庄，哎！这李大嫂也挺苦的，丈夫不到三十就走道了，两个儿全靠她讨饭养大的。那个年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玉英说着，晚上我问问她可能就知道了，德民说你还是早点问，我明天早晨就去，好吧！玉英给孩子们做好晚饭，拎着小伍子到李大嫂家去了。

初春的早晨、阳光明媚，兴奋中的王德民，满怀着期望，迈着愉快的步伐，经过七孔桥，从李家窑南头小道上，向月亮奶奶家的方向走去。到了大李家庄问了一下，往前走就到月亮家了，这时的王德民感到非常紧张，两根腿也感觉到不听使换，步伐也慢了下来，一百米的路程，用了近半个钟头，只见他小心亦亦地，来到了农家院落里，右角一盘磨就埋伏在这里吧。趴在磨道里的王德民，悄悄地移动着，来躲避过往的行人。他听到了一位老人的声音，李奶奶做饭吗？对屋的邻家相互说着，是啊！永生出坡快回来了，进门就吃饭，是月亮的奶奶，王德民憋着不敢出声，悄悄地离开了磨道，来到了大门外。看到奶奶的辛苦，善良地养育着永生，愧疚的王德民，遗憾地离开月亮、奶奶居住的村庄。

　　月亮在村里小学毕业了，留在村里从事着农业劳动，爱读书、写了一手好字，村里的大人孩子，都爱和他在一起。永生！听说找着你爹娘了，有些爱说事的社员，也经常开玩笑的说，这会儿永生，要进城当市民了。永生却很平常的对待这些话，笑笑一过了之。回到家中，在奶奶身边看书写字。聪明的永生又学会了吹笛子拉二胡，村里搞文艺演出，永生都参加。

奶奶在家中，辛苦的干着家务，全身心的养育着永生，这一切懂事的永生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给成年的永生心头上，增加了一定的压力和忧伤。

　　文革前夕，静静的古城，仍残留着部分旧城的伤痕，城里的孩子们，喜爱在炮楼、古庙、城门，名门望族的大门前愉快的玩耍。十岁的小五子和他的老娘，走在大街小巷里，去城外西埠的路上，娘，咱走九曲巷吗，是不是也走上大姨家的那条道上，对！活泼的小五子跑在了前头，过大街穿过吕家宅，不一会就上了过河的木板桥上，木板桥有点晃荡，不行、我要等娘，娘是小脚，小五子停了下来，娘扶着小儿子过了河，娘说、小五子再过去一趟，扶你李大娘，尊命！听话的小五子返回，搀扶着回老家去的李大娘。

娘！您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就跟上，初春的孝妇河，冒着清清白雾，喜欢垂钓的爷们，手拿起细细的鱼杆，站立在河边。春风杨柳下的孝妇河，吸引着小五子不想离开，欢呼雀跃的，顺河岸跑去追娘去了。娘这时已到李家北窑的村头上，只见娘和李大娘一边走一边谈，不会就过郑家峪来到土洞旁。小五子高兴的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唱着童年的歌谣走出土洞，来到一个叫羊栏河的村庄。村前有条用石头铺就的河床，小河有东往西，转了个湾，沿村庄东往北流去。娘我们怎么走啊？李大娘说走小路、爬上杏花天，走孟家顶，就到了房家庄。娘我们去房家庄，找谁去啊？小五子好奇的问娘，李大娘接过话说、小五子啊！去看你二哥！你爹娘城外的月亮。啊...这就是我二哥居住的村庄，好古老啊，李大娘您也是这庄里的人，是啊！就在学校的对面。只见一个好壮观的大门，这一条石板路上，全是这样好又古老的房子，娘这房子的主人，肯定是地主富人的。娘打了我一下，少说话，不一会就到了村的东头，还外走吗？李大娘说再走就出庄了，跟着李大娘往南一条胡同走去，来到了村中央，月亮和奶奶居住的地方。

　　快走啊！小五子他娘！李大娘走在前面来到了，月亮和奶奶居住的房子里，奶奶起身迎了出来，星星他娘，赶快进屋里来！李大娘说了几句，我要走了，去看看我老家成个啥样了。永生的奶奶和月亮的娘，啦起了第一次家常。小五子拿着奶奶给的糖块，跑到院子里玩去了，十岁的小五子，在磨道里转来转去，拿着磨棍当枪，嘟嘟地打着麻雀，光听嘴响玩的蛮有花样，一个小伙子进了大门，唱着"幸福不会从天降"扛着把锄头，笑笑喜喜走进了院子里，把锄头一放，奶奶我饿了。奶奶出了门，星星来看看你娘，十八岁的月亮脸上泛出了红光，叫了一声，别人沒有听见的娘，小五子看着眼前的永生，心想这就是我的二哥"月亮"，便拿起了带来的油条，"哥哥"你吃、你吃，吃上就不饿的慌。小五子的举动，感动了奶奶和娘，还有当哥的月亮，奶奶激动地说，亲兄弟沒有两样，从小就善良。

月亮沒有大声的喊娘，却如雷振响，坐在坑上的娘，含着泪水看着月亮，想起送走的那个晚上，有心自杀了确自己、却又想起家中的孩子，和年迈的老娘。月亮啊！月亮，你可原谅我这铁石心肠的娘。娘自责的心想，月亮幸亏你来到了这家，有个这样的奶奶还有善良的姐姐，娘我这心里也就不堵了。要好好的对待姐姐，照顾好奶奶，这样幸福的家，和在自己家里一个样，永生吃着奶奶铬的煎饼，和做的白菜炖豆腐，哎！哪个香，吃完午饭，月亮扛起锄头出坡去了。

小五子和娘，告别了奶奶，离开村庄，愉快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不久文革开始了，破四旧立四新，年青人带上红袖章，出身不好的月亮奶奶，在迷茫中不知所措。看着那些红卫兵小将、来到了自己家里，说是家里有窝藏着四旧的东西，要拿出去烧光。月亮爱看的聊斋，红楼梦，等等，都在家的窗台上，还在庄稼地干活的月亮，慌里慌张地跑回家里，看看家里的情况。还没到家，就看到村头上的火光，完了！月亮坐在了村头小路的石头上，眼睛里含着泪说、我的书籍，还有我喜爱的收藏。踉踉跄跄的月亮站起来，来到烧四旧的地方，一片废墟上，找不到一片书页，这时月亮看见奶奶站在了身旁，永生走吧！回家去，奶奶忍着悲伤看着月亮，一边有红卫兵小将喊着口号，地富反坏右的家庭，就是这样的下场，十九岁的月亮，第一次经受到政治上的创伤。

月亮搀扶着奶奶回到家里，奶奶忧伤的说出自己不想说出的话，永生啊！发生这一切你都看到了，今后不知是啥样子，你爷爷那时候的问题，今天也来算账，我们的日子，不知会出现什么名堂，奶奶经过的太多了，永生啊！你进城吧！去找你的亲爹娘，我怕在这里你会再受伤.....。奶奶.....！您不要我了！，奶孙俩抱头哭了，奶奶一个纯朴善良有文化的老人，用一颗母亲的心，养育着永生，从做人，文化知识全身心地，给了这个外来的孙子。两个姐姐把永生，看做自己的亲弟弟，全家的精力都用在了永生的身上。两个姐姐也都随从着奶奶的意愿，弟弟你离开这个出身不好的家庭吧！到城里你才有希望，月亮一生中的抉择，发生在这个一九六六年风霜雪夜的晚上。

奶奶姐姐的话语，困扰着月亮彻夜未眠，一夜的大雪，这个古老美丽的村庄，已是一片银白色，村中的老槐树上，挂满了朵朵雪绒花。树下站着忧愁的月亮，啊！多美的山乡，心情豁然开朗，奶奶姐姐的爱，在我心里扎下根。我第一次，那么強烈地感受到奶奶的爱，我看着村中的老槐树，就象是看到老乡们的身影，这片山，这块地滋润养育着我成长，我要报答奶奶姐姐和爱我的老乡。拿着竹笛的月亮，吹起了，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插曲、幸福不会从天降，优美的乐曲，将雪中的村庄奏响了，进入春暖花开的时光。

　　月亮踩踏在银白的雪地上，顺着村的北头，来到了这个叫杏花天的破庙旁。仰望着东边的城里，心中喊着自己的亲爹娘，爹！娘你们生了我，我不会忘！你们疼我、想我、爱我在我心中您们永远是我的亲爹娘，我终生不忘。不能在您的身边尽孝，望二老原谅，我在此陪伴奶奶，孝养奶奶，相信也是您们的期望.....。不放心的奶奶和姐姐，顺着月亮踩下的脚印，也来到庙旁，"月亮"咱回家吧！有啥想不通的，回家再想。

银装素裹的山城，在一片宣闹中，迎来文革中的第一个春节。人们忙碌着置办过年的物品，所有的年货凭票购买。王德民挎着个篮子，站在长长队伍中排队，准备把春节的猪肉买出来。家中的妻子，忙活着给孩子们做饭，二平也就业去了外地，小全子和小五子，还在上小学。今年的红卫兵运动，从好多有历史问题家中，抄出了好多旧东西，围着山城的几条主要街道上，搞四旧成果展览。城乡的大人孩子，也都来看这些沒见过四旧物品。小五子回家跟娘说，哪来的这么多好东西，真是大开眼界了，娘说、小五子那都是宝贝啊！你姥姥家就有这些个老东西，要毁掉了，太可惜了，小五子说、是啊！我月亮家里，那些好看的旧书东西，可也是些宝贝啊，娘听到小五子这么一说，心情沉重了起来。

王德民把春节的供应肉买了回来，进屋就靠近炉子旁，妻子说、德民月亮家出身不好，这次运动，也不知他和奶奶是不是会有麻烦啊，对啊！还忘了这个事呢，你先到李大嫂家打听一下再说。妻子起身去找李大嫂了，嫂子在家吗？快进来小五子娘，李大嫂也猜到了小五娘想问的事，便主动的说起了，月亮村里发生的事，前些日子我回娘家看哥哥，听说这次运动才开始搞挺大的，后来就平静了很多。反四旧那时，红卫兵们从月亮奶奶家，抄出了一些物品在村头上焚烧了，月亮看焚烧的东西非常伤心，村里的乡亲们，也沒有多说话的，再后来，也沒有听到什么事情。

王德民夫妇知道了这事情，就告诉了儿子大平子，大儿子说；爹娘您们就不用管了，这事就交给我吧！听到大平子的话，老两口子满意的笑了，我们的大平子长大了。

王家的大儿子，抽休息的时间骑自行车，赶往去弟弟月亮的村庄。腊月的农村一派过年的气象，村头扎起了戏台子，一帮红卫兵小将正排练大合唱，唱着时尚的文革歌曲，还有什么表演唱，在一旁的月亮，看着他们的排练，从表情看得出，他很羡慕这个样，大平子看见了月亮，从背后悄悄地喊了声:永生！月亮回头一看、大哥！有点惊讶的月亮说、你怎么来了，哥说你怎么不上去给他们伴奏，人家不让上啊！为什么，出身不好的一个也不要，大平子明白了。一个爱好文艺活动的小伙子，失去了这些快乐，也是一种悲伤。奶奶好吗？月亮说咱回家说吧，亲兄弟俩肩并肩地，推着自行车来到家里。奶奶来人了！奶奶见到了大平子，激动的啥也沒说，招呼着进屋坐下来，这才慢慢地讲述着家里的情况。永生哥，今天你来了劝劝你这个弟弟，让他听话为了前途回家吧！奶奶不是说好了，怎么又讲。善良的奶奶，一切都在为着月亮，奶奶！大平子开了腔，永生有他自己的选择，你别总挂心上，过几天让他去一趟，想办法把他个人的出身，改过来不就好了吧，奶奶这一听有了希望，大平子说；我这就和永生，去村里说说情况，好！永生別忘了和你哥回家来吃饭，奶奶有个事还要讲，哥俩到村委去，说明永生的情况。

王德民和妻子，在家里等大儿子回来，着急的坐立不安，大平子和月亮去村委很快就会来了，月亮说、哥回家吃饭再走吧！不行啊！爹娘在家等信呢。

　　父母知道了月亮的近况，也就放心了，大儿子去派出所，给月亮开出身证明信，遇上了困难。有关部门派人去月亮村上，及王德民家的历史问题，都要再政审一边。着急的月亮，来到了城里第三次，见到了自己的爹娘，老两口乐的沒啥讲，今天咱包水饺、月亮说娘我还要回去上班，煤井上的活挺忙。怎么月亮你去下井了，是啊！孩子不能去下井，三块石头夹块肉危险，娘！不要紧，待证明信开出来，我就到井上了。革委会的领导说，让我干会计，娘听后心情好了一点，旁边的父亲想，出身证明还能管着"井下井上"。吃上了娘做的水饺，月亮高兴的和娘说，我走了、过几天我再来拿信。父亲把月亮送到了孝妇河旁，月亮说;爸！您老回去吧，依依不舍得王德民，目送着儿子，月亮，自言自语地念叨:这是我的月亮，自己来家里的第一趟。

　　半年的时间，月亮的出身证明开了出来，玉英催着大儿子，抓紧给月亮送去，大平子说:娘！过两天我休息就去。八月的天气变化无常，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将通往乡村的路上，弄的是泥泞不堪，黄昏的山城，酷署难挡。忽然通往医院的救护车，鸣笛不断，有种撕心裂肺的声响，令人揪心，好奇的邻居们，跑去医院看个究竟，回来的传说起来，城西边的村上，发生煤井透水事故，造成人员伤亡，玉英正忙活着晚饭，听到这个消息，来到了屋头上。邻家的常大伯，刚从医院回来，他常大伯哪里的煤井出事故了，是你们家月亮的那个庄，听到这句话，月亮的娘一腚，坐到了屋头的石板上，半晌沒有说岀话来，这一下把常大佰吓的够呛，王大嫂你怎么了！过了会，月亮的娘，缓过神来说:我们月亮干活，就在村里的井上。放学回来的小五子，看到娘坐在屋头的石板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含着悲伤，娘！您怎么了？小五子快.....去看看月亮。常大伯说,小五子你跑趟医院，看看那里面，有没有你哥月亮。

小五子急匆匆地跑去医院，看到急症室里人很多，病床上躺着两个人，脸上黑乎乎的，正在吸氧气，看不出是什么情况。小五子问了一下透水的地方，是哥村上的煤井，小五子着急的问护士，伤亡人员中，有沒有叫月亮的，错了叫永生，小名叫星星，沒有，护士说有两个已经死亡，放在了井上的房子里，小五子迅速的跑了回来，看到父亲正要去医院，爸我去了，说死亡的没有拉过来，父亲刚下班，就踏着泥泞的道路，赶往儿子月亮的村庄。

　　月亮奶奶知道井上，出了事故，在家里坐不住了，心中急的问东家问西家，可是邻居们，也不知现在的情况。永生两点去上班，正是在井下，这就更使奶奶急的慌里慌张。已经七点了也沒有准信，七十多岁的奶奶，拄着拐仗正要出门，月亮和他大平哥来家了。刚进门，紧接月亮的父亲，跟了进来，说了一句、这下我可放心了，累的坐在了地上，大平子和月亮，赶紧扶起了父亲，爸爸这么急来有事，我马上回去告诉你娘，要不然全家人，这饭都吃不上。奶奶和月亮大平子目瞪口呆，仗二和尚，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还是奶奶领会到了，是煤井上的事故，把你父亲催来的，月亮跪在地上。奶奶，爸爸让您们挂心了，今天我是躲过了大难一场，死亡两个工友，还有两个在医院抢救，还不知怎么样，事情经过是这样。今天我去上班，在路上碰见了大哥，给我送身证明信，大哥和我去井上请了假，就到村革委会把信交上。在村上，听到了这个事故，哥哥不放心，和我一起来家看奶奶，生怕奶奶着急，沒想到城里家中，也知道了这事故。爸爸听完了月亮的情况，转身要走，奶奶说别慌，德民啊！我还有几个事要讲，让大孙子先回去，赶快告诉星星他娘，这女人心眼小，要是急出个毛病来，就不好了，大平子，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奶奶和月亮爸爸坐了下来，星星给你爸爸倒水，奶奶我去做饭，吃过饭后，我和你爸爸仔细讲一讲。王德民有点闷得慌，月亮奶奶，能有什么话，对我讲。疑惑的王德民点上了支烟，来到了屋外，看着那盘磨，回忆着前几年的辛酸，哎呀！当个父亲真难。

吃过饭，星星的奶奶把孙子拉在了自己的身边，从床头前盒子里，拿出了一只银镯子，和一张，写着星星出生年月日的纸张，奶奶用深情的话语，对星星讲，星星你来到了这个家，刚满十个月还沒有断奶，是你娘，每天走到约定的土洞前，给你把奶喂上，这样子喂了半年。以后奶奶想尽法子把你喂养，你来到这个家，继父不几年就离开了人间，那个没有生养的小娘，也不知了去向，你的两个姐姐帮着我，不惜一切，将你扶养，你爹娘起名喊你"月亮"，来到这个家，我把你比做"星星”，叫你永远离不开"月亮“。你的一生，永远挂牵的是，你爹娘，一对银镯子，你娘给你一个，那一个，肯定在你娘的身旁。你心爱的书籍，和那几个老行行(旧的收藏)，奶奶今天全交给你，这也是奶奶一生的家當。奶奶全身心的交给你，记住了！为什么喊你"星星"叫你"月亮"，二十一岁的永生，在奶奶爸爸的身旁，似乎听懂了一切，幼稚地问了一下;奶奶那些个书籍，和老行行不是被烧光了，您老忘了吗？，他们焚烧的是我的"寿衣"，还有几件旧式衣裳，你心爱的东西，也是奶奶的珍藏，不会轻意落入别人之手，我也会懂的转移匿藏。一旁的父亲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真是一个机智果断，又善良慈祥的奶奶。她深切的培养，一定会给月亮，增加高尚的素质，更好的提高修养。庆幸我的月亮，生活在一个这样的奶奶身旁，王德民想，月亮奶奶这是在交待家底，和她今后事情。星星奶奶、永生还年轻，今后这个家，还全靠您老人家，王德民诚恳地讲。奶奶接着月亮父亲的话说，星星从今儿个起，奶奶也喊你月亮。永生说、奶奶您还是叫我星星吧！奶奶语重心长地说，因为星星比不过月亮。奶奶这几天常在夜晚出去看，星星永远赶不上月亮的夜光，奶奶也永远喜欢，永生我的月亮，奶奶.....！星星的哭声，划破了星际，传给了"月亮"。

　　月亮的哭声，使奶奶轻松了许多，奶奶拍打着，孙子肩膀叫着"月亮“。今天你爸爸在这里，月亮是个好儿郎，我为他骄傲，我想让他活的更好，不想让他受这个家庭的影响，月亮奶奶不要再多想了。王德民知道奶奶，还是想让月亮回到城里工作，离开这个村庄。奶奶！我们家里的书呢？月亮有意识地，转移奶奶的目标，现在不能拿出来，运动还在弦上，精明奶奶的眼晴，对世物看的雪亮，不早了、我该走了，月亮送你爸爸去，一定出了庄。

山村的夜晚，很不平静，村里煤井上发生的事故，令人心寒，传来的哭声，夹杂着破碎家庭的凄凉，去送父亲的月亮，站在老槐树下，聆听着村民的传讲。心想今天的月亮，是捡回了一条命，看看死难着的亲人，却使我悲伤，假如是我、就是两个家庭的不幸，不能再想了，奶奶在家等我回去呢。

奶奶您还沒睡吗？月亮回来了，奶奶手上拿着一只银镯子，仔细的回想，月亮这只镯子，你带不上了，但却是一个念想，你娘的不容易，不是挂在脸上，而是在心上，一定要懂的感恩，做人要善良，我知道！奶奶我不会辜负您老的养育培养，奶奶欣慰地笑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月亮想起了这些年的事，无论是奶奶、爹娘兄弟两个姐姐，他们都是一路即往，不能让他们再牵挂，我要自立自強。

　　"五一"节快要来到了，小五子高兴地穿着，当年小学生，最爱穿的白衬衣学生篮裤子，在学校练打鼓，迎接十月份"九大"的胜利召开。大哥"五一”要结婚了，王德民夫妇，忙前忙后的准备着。大儿子，和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员们，正在乡下演出。还差三天日子就要到了，大儿却还沒回来。忙婚事大厨徐师傅说，还差一道重要的菜沒有，什么菜徐师傅？鱼！啊！是啊！急的王德民，了不得，那年头，家里都很讲究，"四四席"里面，哪能缺这打尾的鱼，话音刚落，宣传队的小伙子，吆喝着抬着一条大鲤鱼进了院子。小伙忙活了起来，月亮哥哥来了！刚放学回家的小五子，跑进屋里告诉爹娘，进来月亮，让娘看看，这又一年多不见你了。奶奶挺好吗？娘！奶奶也想您了，说是有空让您去一趟，行啊！月亮坐下歇会儿，哥结婚，奶奶让我来帮忙，月亮你过来，哥哥拿着笛子给了月亮，一个小乐队凑了起来，演奏起了"满怀豪情迎九大"的歌曲，我小五子也会唱，欢天喜地准备着明天娶新娘。

五月一日清晨，自行车近二十辆(都是朋友们，借单位的公车)赶往十几公里外，迎娶新娘，这一天王德民家真是出够了(洋像)，拉二胡的叫拉长虫皮，照像的化了熊猫妆，不管怎么样，王家大礼告成，王德民一家，佩戴着毛主席像章，照了第一张全家福。

　　城外乡村的小麦一片金黃，丰收在望，文革中的山城市民，工人，学生组织起来，赴各公社大队帮忙，把即将入口的小麦，收进粮仓。月亮在大队里干上了会计，工作的时间，长而繁忙，家里的奶奶虽然累点，但心中，高兴看到了月亮的成长。

月亮的母亲，坐在大儿子自行车的后座上，去看月亮的奶奶，娘！上次听月亮说，您有一对镯子，给了月亮一个，还有一个留在身旁，是啊，当时我想给你带上，我就离开你们去天堂，让你们以镯子为证，去找，送出去的弟弟月亮。可我沒做到，看到四岁的你，和你两个姐姐我痛哭了一场，我选择了坚强，一定把你们养大成人，这才是一个好娘，说话间进了月亮的村庄。

月亮奶奶站在大门前，迎接月亮娘的到来，老人家满脸笑容，又说又笑的走到一起，进了房间，他奶奶有日子不见了，您的身体还好，这是月亮的福气，月亮娘你也挺好，这会忙活着娶儿媳妇累着了吗？还行！两位相差十几岁的老人说着知心的话，谈的很热乎，大平子走出房间去村里找月亮，路边的墙上贴着喜迎"九大”的大字标语。村子里热闹场面，吸引着大平子，过去看一看，只见月亮拉着二胡正参加排练，看到这场景月亮的哥哥想到了两年前的事，变了、我的弟弟开朗活泼，是个多么好的热血青年。

排练完节目月亮与哥哥一块儿回家了，兄弟俩进门一看，月亮的娘泪流满面，奶奶攥着玉英的手说；一切都过去了，也该让他们知道了，奶奶叫着月亮弟兄俩，站在了母亲面前，手里拿着一只银镯子，和一张纸交到月亮手上，你们看看吧，这是你娘，放在月亮身上的那封信，是这封信救下了你们的娘。

这孩子，我们叫他月亮，是我刚起的名字，希望他和月亮一样，给我们带来一点光芒，我们家里现在是暗淡无光，这十个月的孩子，我不忍心叫他沒有爹娘，他爹被抓去，不知是活还是亡，你去个好人家，增加点活下去的希望，你狠心的娘，可能要去天堂，你两个姐和哥哥，我也按排妥当，给你留下这镯子，那一只在你哥的手上，将来能够见面镯子对上为证，到你爹娘坟上烧柱香。

你狠心的娘、、、

民国三十六年秋

月亮看完了这封信，大声的喊了声，娘！娘扶起了月亮，拉着一双儿子跪在了奶奶身旁，是奶奶救了娘，没有奶奶你们沒有今天的娘！。就在送走月亮的晚上，月亮抱到奶奶家，细心的奶奶，就看见了这只镯子，看到了这封信，奶奶二话沒说，当晚就去了你娘住的地方，带来了点口粮，把你娘说了一场，月亮是你的孩子，我来抚养，但是早晚他还要找亲娘，你一死了之，你还有脸说，让他们去给烧柱香，月亮娘惭愧地看着奶奶的目光，奶奶给了玉英活下去的希望。

奶奶和娘，这两位旧时代过来的妇女，同样经历了好多不平常的时光，她们是儿女心中的佛、是儿女的榜样，她们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她们却有山城孝乡的儿女情长，传承着祖辈的美德，孝妇河源源流长。

几十年过去了，月亮住的村庄变了样，善良孝顺的月亮，送走了奶奶，也送走了爹娘，老房子已不存在了，但乡亲们，还住在这个地方，有平房变成了楼房，老年的月亮，依然发挥着光芒，和他的乡亲们，快乐幸福的憧憬未来的梦想！

王荣远作于2017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