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沉最后的接班人——梁长林

知非

1983年，梁长林作为天才画家，代表中国青年艺术家访问法国。

结果返回巴黎的途中，不幸发生交通意外，梁长林当场去世，年仅32岁。

消息传回中国，艺坛皆难以置信，而一直将梁长林当作接班人的卢沉，哭了几天，寝食难安。

1974年，梁长林考上中央美术学院，师从卢沉、周思聪学习。

梁长林很有天赋，卢沉一点就通，次次上课都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凡是认识卢沉的人都听他炫耀过，自己的学生梁长林多么多么有悟性，素描、速写很上道，转去画笔墨，还能如此丝滑自然。

确实，梁长林的才华有目共睹，大家也把他视为卢沉日后的接班人。

与梁长林同班的史国良，经常调侃他“二卢沉”，梁长林也会回他一句“二黄胄”。

当时，史国良费尽千辛万苦，刚拜师黄胄，从军事博物馆到三里河再到友谊医院，才见到黄胄。

黄胄那会刚好因髓型颈椎病发作，致使四肢瘫痪，刚住进医院治疗。

一个拜师黄胄，一个拜师卢沉，两人都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特别用功，颇有“不能输给对方”的较劲感。

史国良的速写稿一装就是一麻袋，梁长林去趟乡下写生，回来就带回了两百多张速写。

史国良见了，晚饭也没胃口吃了，又回去接着画画。

1978年，史国良留下来读研，梁长林由于过分优秀，毕业后被留校任教。

两人又可以继续待在中央美院，只不过身份不再是同学。

梁长林给本科生上完课，没课了就常常溜到史国良的班上，跟他们一起画画。

班上有些人不认识他，以为是别的班来蹭课的，惊叹他画得如此好，比现在某些老师厉害多了。

梁长林只是冲着唯一知情的史国良咯咯傻笑。

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中国画研究院举办了第一届人物画研究班。

由蔡若虹、丁井文、黄胄、李可染组织集训，周思聪、谢志高、王迎春等包括史国良、梁长林在内的画家，也被请去上课。

这次培训中，梁长林创作了《石壕吏》，取材于杜甫同名诗歌，画面大概表现了官吏来抓壮丁，老汉翻墙逃走，老妇开门时的惊恐表情。

梁长林把老妇那一瞬间的惊恐，刻画得惟妙惟肖，恐惧的眼神，嘴角的抽搐，让人叹为观止。

特别是老妇的那双手，筋骨、血管、皱纹、宛如再多看两眼，老妇的手就要破纸而出了。

史国良记得，为了画好那双手，梁长林拜托身体消瘦的同学给他当模特，画了几十张速写，都不满意。

史国良跟他说，已经足够好了，梁长林冷不丁冒出一句：“这只手让蒋兆和先生来做模特最合适。”

史国良愣了一瞬，问为什么，梁长林悠然回答，“瘦啊，除了皮就是骨头。”

梁长林的这句玩笑话，透露着不能言说的心酸。

蒋兆和是新中国新人物画的先行者、开拓者，在他和徐悲鸿之前，像张大千这种大人物，所涉猎的人物画还都属于古典人物画。

蒋兆和他的人同他的画一样，饱含岁月的沧桑。

青年时为了在上海活下去，整天翻垃圾桶找吃的。

后来经历了四川大饥荒，接着又是漫长的战乱，颠沛流离，晚年又疾病缠身，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骨瘦如柴的形象。

蒋兆和卧病在床时，还坚持给学生上课。

梁长林也旁听过几次，因而他的有些作品，像《春雨》《故乡行》，细品还很有蒋兆和的笔墨。

只不过，有所处的时代背景不同的缘故，蒋兆和的画“很苦”，而梁长林的画“苦中又有希望的照映”。

梁长林的画也充满了人文关怀，和他的为人一样，心肠很软。

史国良回忆，他们曾有一次一起到清河社会救济院写生，那里有很多孤寡老人和孤儿、残疾人。

梁长林一边画一边和他们聊天，那些人云淡风轻说着自己的心酸事，梁长林听的人却哭得不能自已。

在梁长林去世5个月后，大家为他举办了一场遗作展。

叶浅予前去观看，他指着其中一幅云南傣族的小女孩说：

“这张画得多好呀，你看她的小脚丫，脚趾姿态多美。这种组合只有在生活中才能看到，只有有悟性的画家才能抓住。

我常说的生动准确，不是让说画石膏像素描时的准确，而是观察生活中一瞬间发生的偶然姿势，要有悟性、有感觉。教是教不出来的。”

看完整场展览，叶浅予简直不敢相信，他惊讶于梁长林才32岁，居然画出了别人一辈子都可能没法画出的量。

而后又被自己的这一念头拖入情绪的漩涡，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一个天才画家，怎么能只活了32年就走了？

史国良回忆这位老同学的文章，是在梁长林逝世36年后写下的，标题就叫《好像那人刚离去》。

明明这36年里，走了那么多人，史国良却才刚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也许是，史国良将两人相识的9年光阴，在这36年里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恰如他好像还在，结束第四遍回忆时，他刚走。

不会悲伤，因为他知道，下一次回忆开始，他们又要见面了。（文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