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趣味•创意问答】：多情的惋叹

由之

昵称/由之

美篇序号/11072621

背景音乐：“枉凝眉”/俄罗斯三角琴演奏

文/由之

图片取自网络。谢谢！

　　王熙凤，女人群中的心机高手，世人眼里的人精。秦可卿眼中“粉脂队里的英雄”，刘姥姥心目中的好人乃至恩人。在东、西二“衙”(宁、荣二府)中，她是个不好招不好惹还得依重的人。假如将她置于吴承恩笔下，还不知她是哪路妖仙呢。

假设《红楼梦》里不植入王熙凤，金陵十二钗即为余物，又何来“万艳同悲”？《红楼梦》将黯然失色，也几乎无以成书、立传！

她是万艳中花魁，艳压群芳，开得绝艳，凋的凄凉。细嗅其余香韵味，不禁叹其夭夭、惋其悲凄，固而心里对凤姐的悲悯之情油然而生。“红楼”中女人数她泼辣、狠、能耐。她在“宁”与“荣”的丛林中寻径探幽，又于“权”与“贵”的猎场中弓弩矢的。对待“情”与“爱”，她恃自己的爱与憎：爱也好，恨也罢，自夺主张，一些人人前赞许一些人人后唾沫，她心里有数有账，谁也左右不得她的心智、动摇得了她的眼光投向。关于爱恨情仇及风骚风流，她既有自然流露，又有工于心计的阴辣设局：贾瑞死得该死，无论你是想沾花惹草还是想尝鲜吞荤，瞄盯上凤姐该你认错人了。她只是凭自己的才干而任性，依心地做自己、做女人！

她一生与人奋斗，与事奋斗。她在自信、自爱、自强中冉冉升起，且又愈行愈强、得如日中天之势，因而炽烈荼毒。因做人太过自信其胸腹以致刚愎，处处弄巧弄权，夺世事机关算尽……，本来思忖着酿一坛人生美酒、末了酒槽中滴溜出的却是苦酒，愿望的初衷与结局一个南辕、一个北辙的相悖，末路穷途于自负、自欺、自灭中光环散尽，黯然神伤殒去。荣、宁二府中，她是一个人见人惧但还须笑脸相迎的一代魔女、豪强，也是荣宁二府中不可多得、但也决不可多有的人物。宁、荣二府里大名鼎鼎的王夫人也绕舌夸她：“我们这里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儿，南省谓辣子”。人们嘴里溜须拍马阿庾的“凤辣子、凤姐、凤哥”。

　　贾府，如一座峭丽冰川似的，具世上尽有的华荣气宇。然而壳下底蕴却是淤泥浊水的暗潮涌动，已经是一天不得一天的捱着。正是荣府上这位具“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楣眉，身量苗条，体态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的凤辣子，是她以“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子的心机、十个嘴皮利索的男人也说她不过”的辩才与机敏、及“……错我半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现清白处治”近乎骄横风火、英气泼辣的琏二奶奶，才使得贾府这座于既倒中楼台纷崩离析时刻得以延缓，甚或加速破败、没落。

她为人极其泼辣，办事的手段也恶辣， 只拿一桩事说道一番王熙凤，便可窥其人世面形象：

在料理秦氏的丧事时，王熙凤说：“既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由着你们去。再不要说‘这府上原是这样'的话，如今可要依着我行，错我半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现清白处治。”话语中满是匪气的霸气。当王兴家的家仆领取办丧物品账帐不符时，“本来要饶你的，只是我头一次宽了，下次人就难管，不如现开发的好。”登时放下脸来，喝命：“带出去，打二十板子！”。荣、宁二府一干人虽是一脉相通之亲，但终归分为两家，宁府人殒本已悲呛，皆因宁府缺了能人，“大事临头”时却缺主心骨迎头顶上、拿捏，需王熙凤出面料理丧事。府中人本已心情悲上加恸，她却趁机于他人家里抖起威风、耍起作派开涮起人来了。打狗还得看主人面，王熙凤全然无所顾及，只管自个儿了得的。嘴里还说“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的语言，看似夸了秦可卿为人随和，实则多是为了彰显自己办事的能耐与章法，以所谓章法为自己立威树典，匡自己日后范畴。荣、宁二府，大观园里王熙凤她处处烁耀，威露于人。王熙凤连别人家里死了人办丧事她都念念于其中筹酌一份风光与权威，何其损、毒！

但世面形像并非真相。用另一种机理与眼光相看王熙凤，她心里大概这么琢磨着：只可惜宁府内唯一悟性高、明事理、操心生计长远而胸有成竹的秦可卿已成西天人，可奈何这宁府日后如何是好？看在往日情份，也得将她的后事料理好；其次，今后往来可挟今日余威以镇宁府内的那些糟人。她深知宁府中混日子吃和饭的人太多，一些被托付的人逢事未必会各司其职、尽心尽责的扛得稳事儿，且习惯了于场子中走个过场，敷衍了草装个模样，早晚中熬个日出日落的了事；尤是恰逢这等铺张的大场面红白喜事，跑龙套者有之，混水摸鱼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甚或有的人如一个手敲木鱼口呢阿弥佗佛、心里却念兹在兹昨夜里与尼姑那场春事的和尚一般地貌似神离的装正经。碍于一个“喜”字，谁都不想撕破脸去斥责他人，以免日后被人斥之“没人情味”。王熙凤勇于破旧习、陋俗，拿沉疴顽疾开刀，随即便是有些人害怕起来伏了的，说：“如今请了西府里琏二奶奶管理内事，倘或他来支取东西，或是说话，我们须要比往日小心些。每日大家早来晚散，宁可辛苦一个月，过后再歇着，不要把老脸丢了。那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一时恼了，不认人的。”果然有了立杆见影的效果。谁能说曹雪芹所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没意含东、西二府人事志气的纠结和明争暗斗？

　　《红楼梦》中，秦可卿早亡，那东府的一干人，显得个个心无主张，手足无措。也因是这贾宝玉与秦氏有一份不解之缘，暗地里向贾珍荐了凤姐儿这样一个人物，去协管东府人事，一一主管秦氏丧事。王夫人心有顾忌：他一个小孩子家，何曾经过这样事，倘或料理不清，反叫人笑话。这王熙凤怎样来着：那凤姐素日最喜欢揽事办，好卖弄才干，虽然是当家妥当，也因未办过婚丧大事，恐人还不伏，已巴不得遇见此事。王夫人悄悄道:“你可能么？”王熙凤，“有什么不能的。……不过是里头照管照管。”

人言王熙凤人聪明，这不假。但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

秦氏于弥留之际曾托梦予王熙凤，把她平日里积攒在肚里的见闻、见识都倾给了王熙凤，言，“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及“登高必跌重”，秦氏所言还余音绕梁，尸骨未寒，王熙凤已是忘的一干二净，心急情切地于秦氏丧事中抖擞显摆招摇起了。

人，易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王熙凤所犯：因每时每刻的聪明与算计，沦陷于一世糊涂。

………

　　王熙凤之死，是死于心累还是身累，死因是源于心疾还是身疾？但未必是毙命于哪一疾。被人羡慕、嫉妒、恨，逞能逞强透支自己的健康与干才，对于名利的魂牵梦萦，好斗好胜与人争强争“霸”，与世争雄，以至最后尽事皆衰又乏回天之术、心塞诸疾、导至各类征状“交叉感染”引起并发，生命淙流浊竭，才是王熙凤的真正死因。

　　相对于贾府而言，王熙凤是位有功之臣。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家就开始掌管荣府，能在声名显赫、华贵灼烁、珍奇峦叠的贾府当得下家，除了不凡的身世背景，其才干是可圈点的。也只有她那如火如荼的风火泼辣才干，才治得了贾府中人事，当得下这个家！王熙凤在历史时刻进驻贾府的历史，贾族族群在历史关键时刻对王熙凤作出了历史性选择。贾族也已事至“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的地步，舍“我”其谁？！

　　若依人文论：生活中的王熙凤有如沙埸上的佘大君、穆桂英，一一女人冲在阵前叫阵，男人在后边扎堆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看热闹，或是装模作样摇旗呐喊！

　　做人难。做女人犹难。做贾府当家女人，犹越蜀道之难！无论怎样评价王熙凤，她都是女人中真娇、翘楚，她配！花自零落水自流，何处是尽头？纵有荒丘盼水来，何处是荒丘？一眼望不到头。落瓣又厌荒丘，那儿岂可自由？还不如放任自流。依附，反倒成为自然持有。

人，在生时若可守住本心活出自我，且豪放异彩，其余可不予计较。他人誉辞也好毁言也罢，且将他人评价当作风声，左耳进右耳出。毕竟人的一生是活命的时间长，死期时段短，长悠悠与短促促非毫厘之间，“我，就是我！”，无怨，亦无悔！凤姐儿，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