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梦想

这几天，老迟一看见局长的身影，就躲，实在躲不开，就闷头干活，比平时更闷了。

这不，看见局长过来，正在拾掇那些铁钎子铁锤子的老迟，推起没装满的推车子就往仓库里走。

“老迟。”身后传来局长的喊声。老迟的心咯噔一下子，脚也咯噔一下子粘在地上，动不了了。老迟放下推车，慢慢回过身来，“局长，有事吗？”

局长看了老迟一眼，老迟心里一哆嗦，心想，完了，到底也没躲过去。

老迟已经三年没回家过年了，今年他老娘七十大寿，他说啥都得回家了。这些天闺女时不时地跟他视频，问他能不能回家过年，他说:“回，今年肯定回。”

闺女说:“局长不会还让你留守公司吧？”

“不会了，不会了。”老迟很肯定地回答，“今年奶奶七十大寿，咱得热热闹闹地给奶奶办寿。”其实老迟心里也没底，他是处长，又是很有责任心的处长，让他留守公司很合适。

去年局长就是这样说的，再说局长也没亏着他老迟，给了25天双工资，年夜饭还给补贴三百块钱，这样的局长不多。可是，老迟今年就想回家过年，老迟想家了，老迟想回家给老娘办七十大寿。

“归拢得差不多了吧？”局长问。“差不多了，他们说，还有两车就拉完了。”

“老迟，我今年还得回家过年，去年我父亲七十大寿，今年我母亲七十大寿，你看看，谁留守公司比较合适，你帮我想想。”

老迟的心仿佛一下子掉进一个冰窟里，拔凉拔凉的，他想跟局长说今年自己的老娘也是七十大寿，但他没敢说。自己的老娘哪能跟局长的老娘比呢，再说了，局长能相信吗？不得认为我不想留守公司编排的理由啊，老迟不知道如何回答局长了。

正好局长的手机响了，局长掏出手机，说了句“老迟你帮我想想啊”，手机扣在耳朵上，走了。

老迟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另一口气就出不来了，局长这哪是来让他帮忙提供人选，分明就是想让他留下来。处长一共就两个人，另一个是老板的亲戚，怎么排，都应该是老迟。老迟后悔自己没早点跟局长说，恨自己嘴笨。老迟像泄了气的气球，没有了精神头。

下午，散落在工地的物资都拉回来了，大家一起动手归拢到仓库里，明天除了那个留守公司的人，其他人都可以回家了。晚饭是今年的散伙饭，挺丰盛的，有肉有鱼，还有酒。

局长说，今天大家管够喝，然后美美地睡一觉，明天回家。大家鼓掌，之后兴高采烈地吃喝。回家过年又成了泡影，老迟心情沮丧，最主要的是老娘七十大寿，他不能亲自给老娘办了，老娘就他一个孝顺有出息的儿子。老迟是说不出来的憋屈，几口就喝掉了一杯白酒。

局长挨个给大家敬酒，轮到老迟这儿，局长说:“老迟，你是我最忠诚的好干部…

这么多年，埋头苦干，任劳任怨，我敬你！”一扬脖，把一杯啤酒干了。老迟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局长看着也动了感情，拍了拍老迟的肩膀，“老迟，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老迟一扬脖，一杯白酒灌进喉咙里。

老迟喝多了。喝多的老迟，话说不清楚了，局长让人把老迟送回宿舍。一挨上床板儿，老迟就睡死了过去，闺女来了三个视频都没接到。

不爱做梦的老迟，今天梦见了很多事，梦见自己孤零零地在偌大的厂区游荡，孤魂野鬼一般。梦见老婆心脏病犯了，梦见老娘的腿摔断了，梦见闺女订婚了，最后梦见他背着行李回家了，局长在后面愤怒地喊道:“老迟，明年别来了，你被开除了！”

老迟醒了。老迟口渴得厉害，他找到暖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还是渴，又倒了一杯。老迟把半暖瓶水喝光了，再也睡不着了。天还黑着，腊月初的月牙像一根铁丝弯成的，星星也放不出光来。老迟看到手机上闺女的留言，心里酸酸的。老爸，我们想你了！他何尝不想她们呢？

视频里，老娘的头发差不多都白了，老婆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了，他心疼老娘，心疼老婆，心疼闺女，但他是家里唯一能挣钱养家的男人，他没有办法守在她们身边。

我还得想办法回去，老迟想，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除非是十万火急的非他老迟回去不可的事，他想起他的梦来，说老婆病危？说老娘的腿摔骨折了？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老迟打了两下自己的腮帮子。

说闺女订婚？这个理由倒合适，闺女也是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可是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局长是谁啊，那是顶顶聪明的人，说不定他老迟话一出口，局长就能识别他说的是假话。

老迟越想越灰心，天不知不觉地亮了，外面已经有了互相道别的声音，明年见！明年见！老迟不想起来，不想跟回家的那些人道别。

门被推开了，局长走了进来，见老迟还躺在床上，惊讶地说道:“老迟，你怎么回事？你不想回家过年了？”啊！老迟一个鲤鱼打挺就跳到地上，咧开大嘴笑，眼睛却在流泪。

岁月如梭急匆匆，

多少美梦存心中。

梦想成真谁不盼？

谁愿年终钱包空？

艰难打拼年复年，

尝尽艰难苦涩咸。

养家糊口实不易，

吃喝拉撒必须钱。

年初算盘打得响，

欲想登上富豪榜。

天上下雨不下钱，

致富靠攒杜绝抢。

假日休闲散个步，

思前想后细回顾。

贫富皆有听天命，

若不勤劳定挨饿。

腰包鼓了有底气，

忘记满身疲劳累。

哥们别个啥不想，

必备厚礼敬母意。

一年到头忙搬砖，

眨眼将近到年关。

攒的碎银没几两，

幸有健康心也安。

年初做梦攒个亿，

梦中数钱手嫌累。

梦醒依旧还搬砖，

莫怪俺生周公气。

年终结算兴致高，

企盼局长发红包。

钱多钱少不嫌弃，

图个吉利也壮腰。

岁月匆匆一年过，

平安健康无灾祸。

老娘盼儿早到家，

团圆美酒共享乐。

有钱没钱必过年，

家庭幸福吃啥甜。

人生确实不容易，

江湖破事少理会。

功名利禄算个球，

拥有健康活惬意。

喜鹊枝头送喜报，

儿未进门声先到。

老娘闻声忙来迎，

喜泪纵横满脸笑。

打工生涯熬着过，

平安回家挺不错。

周公善解单身味，

梦中美女陪俺乐。

久别重逢胖媳妇，

激动泪水止不住。

欲想上前来拥抱，

害羞老娘会吃醋。

孩儿叫爹嘴不停，

搂住俺脖狂亲吻。

满身疲惫一扫光，

赛过百万有钱人。

家人举杯庆团圆，

争先恐后说不完。

异口同声共祝愿，

蛇年装钱必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