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散文】忆团圆

雁翎.魏

腊月里，广州的街头巷尾已经弥漫起年的味道。商场里熙熙攘攘的人流，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年货，都映照出人们脸上对新年的期盼。但此刻的我，眼神空洞，心中更是空落，往年那种盼着与母亲团圆的幸福感，已如飘散的云烟，无影无踪。我亲爱的母亲，在与病痛顽强较量了半年多之后，还是永远地离开了我。

这几天，极度悲伤的我，一直沉浸在与母亲往昔团圆的回忆中。午夜梦回，我仿佛听到了海浪的声音，那是南海之畔跌宕起伏的轰鸣声。我知道，那是长眠在大海边的父亲来接母亲了。二十年前，父亲与母亲一同前往海南文昌拜祭外婆，谁能料到，父亲会因舟车劳顿，在海南文昌猝然离世。那时母亲才六十多岁，原本他们还能携手走过漫长的岁月，可命运却是如此的残酷。之后的二十年，母亲与我们相依为命、相互陪伴，她成为了我们温暖的依靠，我们成为了她幸福的牵挂。

在我的记忆里，每年的腊月都是母亲最开心的时光。刚进入腊月，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她会买很多的年货，她会选很美的年花，让家里溢满喜庆。

她还会早早地封好一大叠红包，那些红包里装着的不仅仅是崭新的钱币，更是她对儿孙们满满的爱意。母亲封的红包总是特别大，其实那都是我们平时孝敬她老人家的心意，但她舍不得花，就留在春节或者我们生日的时候，再如数“还”给我们，她总说自己不愁吃不愁穿，留着钱没用。所以，只要我们看到她喜欢吃的、用的东西，都及时送上，看到她眼里溢满的幸福，我们的心都暖融融的。

新年里，母亲总是容光焕发。她会穿上儿媳妇买的新衣裳，会拿着孙子买的新手机，与小区里的大妈们拜年，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快乐。那时的母亲，健康、慈祥和快乐。

除夕夜是母亲最兴奋的时刻。二哥与母亲同住，哥嫂会一早张罗丰盛的“拿手好菜”，母亲家的餐厅里总是弥漫着饭菜的香气，那是家的味道，那是爱的味道。我会陪在母亲身边，和她唠唠家常，给她讲一些生活中的趣事。母亲总是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发出笑声和询问声。

团圆饭后，我们的娱乐活动就开始了。我和哥嫂们打起了“拖拉机”，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谁输了谁就在家庭群里发微信红包。母亲会在一旁笑着观战，眼神里满是慈爱。她不仅能眼疾手快地“抢”到红包，还会即兴“发”红包给我们助战。在母亲的陪伴下，每一年，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在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我们还会按照父亲当年的习俗，一起吃饺子。那一个个饱满的饺子，包裹着我们对新年的期盼，也包裹着我们对母亲的祝福。

吃完饺子，就到了暂别的时刻了。这时，母亲总会站在门边，依依不舍地看着我们进入电梯之后，才转身回屋。今天的我，只要想起那个场景，泪水马上就会模糊双眼。那溢满母爱的瞬间，成为了我心中最珍贵却也最刺痛的回忆。

我曾经以为，这样温馨的团圆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就像我一直以为母亲会永远陪伴在我们身边一样。可时光如白驹过隙，十多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不知不觉中，母亲进入了八十岁高龄以后，我才惊觉母亲真的老了。她的耳朵不再灵敏、眼睛也不再明亮，步履蹒跚，还经常健忘，但即便如此，她对我们的牵挂却丝毫没有减退。

天冷了，她会第一时间打电话来提醒我们添衣，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多穿衣服别着凉了。”天热了，她又会叮嘱我们要注意防暑：“出门记得带水杯。”我们外出旅行，她更是会忍不住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注意安全：“要照顾好自己。”甚至我偶尔生病了，她比自己生病还难受，电话里的声音满是焦虑与心疼。

有时，我会因为一些琐事，忘了给母亲打电话。她会担心，会睡不着觉，可又唯恐我在开车或者不方便接听，想拨打又不敢拨打。她就那样默默地牵挂着我们，这份深沉的母爱，让我深深体会到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含义。所以，只要我一想起几天没听到母亲的声音了，不管有事没事，都会马上给她打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心里才踏实下来。

可是，如今我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那些甜蜜的唠叨，那些无尽的牵挂，那些团圆的过往，都恍如隔世。在这个与母亲天人永隔的腊月里，我感觉格外的寒冷、孤独和伤感。走在街头，看见有与母亲年龄相仿的大妈，在儿女的陪伴下置办年货，我的心里满是羡慕与失落。

我这些天都在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会更加珍惜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我会更加用心聆听母亲的唠叨，我会更加尽力做一个好女儿。可是，时光不会倒流，母亲也不会再回来了。我只能在回忆中找寻母亲的身影。我知道，母亲这半年多与疾病的日夜抗争，是母爱在支撑着她不放弃。现在，她累了，她要去没有病痛的天堂与父亲相聚了。祈祷来生我们还做母女，再续尘世间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