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真情是最浓的年味。那年的年味,是归心似箭,是灯火可亲,是家人围坐,是菜香酒满……</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题记</p> <p class="ql-block">年是有味道的,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年味。</p><p class="ql-block">年味是有距离的,愈远,味越浓。</p> <p class="ql-block">那是我入伍离家后的第十个年头。从济南突然来到新疆玛纳斯,跨越的步子有点大,但我觉得自己正年轻,天不怕地不怕。却没考虑过,家人会挂牵——去新疆,那可是到天边边啦!</p><p class="ql-block">好在这年春节领导专门安排我回家探亲。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托人买好火车票,拉起行李箱我就出门了!</p><p class="ql-block">雪下的正紧,四周白茫茫一片,车轮压在雪地上,呵嗤呵嗤作响。车窗已经冻成冰碴子,向外什么也看不见。用嘴趴上呵一口气,用手一抹,窗外鹅毛般的雪花还在飞舞,车后是两道深深的车辙印。</p><p class="ql-block">原本不到两个小时的客车,晃了四个小时才到。再从玛纳斯汽车站往乌鲁木齐火车站,雪小了,路不调车屁股了,又经过四五个小时,终于检票上了火车,我的心稍稍平静下来,终于可以马上到家了!</p><p class="ql-block">不知数过多少个山洞,经过三天三夜的颠簸,车终于到了郑州,听到那一声久违而又熟悉的“中”,人立刻亲切起来,快到家了。</p><p class="ql-block">客车拐上106省道,空气更加温柔甜润。一座座蓝砖瓦屋一现一现,好像跟我招手。</p><p class="ql-block">进村了,看见三春集三个大字了。还有百十米远,那村口马路边小商店门口,一个裹着黑大衣,一个身着碎花棉袄,翘首观望的,不是爸妈么?</p><p class="ql-block">车一停,爸妈就看见了我,脸瞬间乐开了花。车门打开,妈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爸顺便把行李箱接了过去。</p><p class="ql-block">“冷不冷啊孩子?”妈抚摸着我的脸,“瘦了,又瘦了!”</p><p class="ql-block">“你们咋知道我回来,这么巧就接上我了?”</p><p class="ql-block">“您爸妈在这等四五天了,单瞅着呢!”店主兵站哥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家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几座房子。屋里已经生火,煤球炉烧的正旺。妈一边把我拉进屋,一边把凳子搬到炉前,“快坐下暖和暖和。”</p><p class="ql-block">“赶紧给孩儿做饭去。”没等妈站稳脚跟,爸给妈下了命令。</p><p class="ql-block">同样是玉米糊糊,同样是白面馒头,同样是白菜炖粉条,妈做出来的,味道却是如此可口。</p><p class="ql-block">一个馒头三下五除二下肚,妈又端上两蹲蹲碗冒着烟、透着香的“碗头”(酥肉),一碗排骨,一碗肥肉,“你最喜欢吃碗头,你爸早给你蒸好了,快吃吧。”碗放稳,妈先夹了一块大肉片到我碗里。</p><p class="ql-block">“你们也吃呀,别光看着我吃。”爸妈盯着我吃饭的样子,有点可笑,好像不认识我了似的。</p><p class="ql-block">“东屋床铺好了,还睡你原来睡的东屋吧。被子两层,都是新的。柜子里还有一床,如果冷再拿出来盖上。”还吃着饭,爸已经安排我早点休息了。</p><p class="ql-block">鲁西南的冬天确实和新疆不同。屋里屋外温度差不多,湿冷湿冷的。哪怕烧了炉子也不好使,门和窗户四处漏风。</p><p class="ql-block">一觉睡到八九点才起床,快近中午,我正在扫地,二叔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塑料袋过来了。二叔比我大一轮,种地干活是把好手。我忙打招呼,二叔把塑料袋一扬,“买了点杂碎,知道你喜欢吃,我就到钢蛋那儿买了一些。都是猪耳朵、肥肠、猪头肉,都是好地儿,没有要肺和肝。让你妈再弄俩菜,咱爷俩喝点儿。”</p><p class="ql-block">过年菜都是现成的,说话的功夫菜就摆上了桌。还没下筷子,大哥过来了。刚喝了一杯,堂弟军长叼着烟,提两瓶酒也来了。</p><p class="ql-block">两间东屋不大,不一会儿,欢笑声和酒肉香气就挤满了整个房间。</p><p class="ql-block">晚饭是在大哥家吃的,爸妈、叔婶还有三个堂弟都在,中午吃饭时候就定好了的,一大家子都得来。饭桌用两个方桌并排着,有杂碎、牛肉,有油炸花生米、凉拌藕片,还有芹菜炒肉、蒜苔炒蛋。中间摆一个大号铝盆,里面是刚出锅的黄河大鲤鱼。菜不算金贵,但桌子摆的满满当当。</p><p class="ql-block">大哥给我剩了满满一碗,鱼肉有大半。叔一口气喝了两碗鱼汤,连说好喝,酸溜溜儿的。</p><p class="ql-block">那一晚,我喝醉了,叔喝醉了,大哥大嫂也喝醉了。</p><p class="ql-block">“吃鱼全指着喝汤咧,吃肉那得多少呀!”到现在我还记得,叔叔的吃鱼名言。</p> <p class="ql-block">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更何况是过年,一个月的假期哧溜一下就过去了。</p><p class="ql-block">过完十五,叔叔、发长大爷包括门里几个兄弟轮流着挨家挨户一个个吃喝遍了,我也该归队了。</p><p class="ql-block">一天早晨,还未吃早饭,婶抱着一件粉色羽绒服就来了。她看见我,把衣服抖开,用手比划着大小,对我说,我看大小应该合适,你就要回去了,婶也不知道给你和孩子带点啥好,就给孩子买件衣裳带上吧。我忙推辞,不要不要,孩子衣服多着呢,穿不着。婶把衣服硬往我手里塞,你别嫌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再三推辞,婶急得眼里沁出了泪,说话声音也有些哽咽:“我是真心给孩子买件衣裳,您婶没啥本事,但心眼是实的,你要是看不上,我再跑街上给你换去。”</p><p class="ql-block">还能说什么呢?作为一个晚辈,给叔叔婶婶送些礼物才是正理。因为我离开老家,反倒成了客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平时连买菜都抠抠搜搜的婶婶,都给孩子买羽绒服了,我再坚持,不是难为她么!</p><p class="ql-block">那一刻,风都停了。我抹一把眼睛,又微笑着接过婶递过来的羽绒服:婶啊,那我就拿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