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您的生日，我的父亲

春眠觉晓

祭父米寿

冷树寒云觞米寿，长城首尾恨何如？

半杯祭酒供迟暮，几度乘风问起居。

夜梦杖藜望远路，朝吟向日寄鸿书。

田畴耕复不胜力，魄散情萦系敝庐。

　　今天是您的生日，我的父亲

八十八年前的今天，您来到这个世上，迎接您的是饥寒困迫；一年半前的六月初五，您撒手而去，留给我们的是无尽悲恸和遗憾。

今天，腊月十四，是您的生日，我仰望天空，喊一声爸爸，却再也听不到应答；好想说一声“生日快乐”，却早已潸然泪下！

爸爸，我想您了！

　　时光倏尔，白驹过隙。离情殇雪，悲风呜咽。气色萧瑟，山河穆然。那边父亲的寿堂，可否有蛋糕？那座高山孤坟，是否寒冷？

今天是您的生日，我的父亲。由于照看孙辈，儿身在千里关外，不能来到老屋堂前拜祭，只能用文字做祭香，用思念做供品，在远方深切缅怀。

在父亲去世一年祭后，我陪母亲在老家过了一段山居生活。这段时间，每天晨起，总觉得父亲还在火炉边喝茶，于是，习惯性的凑过去寻一杯茶，却是茶杯空凉，只留座位，不见身影，顿感心里空落落的。看到这些父亲喝茶的家当，用过的物件，脑海就闪现出父亲在世时的种种影像。尤其是看到院边的黑梨树下父亲常坐的石台子时，就仿佛他仍在那儿，时而坐在石板上，时而扶杖观望我们回家的路。

　　2023年的正月，口罩疫情解禁了。我赶在元宵节前，回到父母的身边，想着陪老人过一个消闲的年尾巴，却没料到这竟然成了和父亲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这时，父亲的腿脚有些浮肿，小腿上的皮肤屑多薄透，有一处还起包化脓。看到这情景，心头不由得一紧，赶忙带父亲去医院看了医生，进行了化验检查和脓包放脓处理。此后，每隔两天，和父亲坐公交车去医院做一次换药，直至伤口愈合，才算松了口气。

父亲是个刚强寡言的农民，这样的症状，他从没有过喊疼，也没有不安和忧戚。每一次换药，医生用纱布从伤口里处理脓血，问他疼不疼，他都是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你尽管弄。后来，脓血处理干净了，开始生肌愈合了，医生说可带些药，在家自己换药。我帮他换药时，也问疼不疼。父亲说，现在不怎么疼了，那几次在医院换药确实疼。

父亲看似粗人，其实也很情感丰富，只是不善表达内心的活动。在这段陪伴父母的时间里，我和父亲交流得知，他非常渴望有人和他说话。他的话题有和大多数老人一样的国家政策大事外，还有对我们子女的关怀，对孙辈的疼爱。在翻看未见面的重孙子的相册时，布满沧桑的老脸就流露出开心、幸福的可爱模样，噙满泪水的双眼给人一种心酸和无奈。父亲多次忧心我二妹的生活，念叨正在上学的孙子的学业，牵挂外孙子的婚事。尤其对我母亲，他的忍让，耐心和包容，展现了父亲一生的好脾气。

　　记得在3月的一天晚上，母亲突然高烧不退，全身痉挛抽搐。他焦急的叫醒我，一边忙着找药倒水，一边又烧纸钱祷告。看着父亲忙乱而颤颤巍巍的身影，我才感到父亲尽管平日里对母亲很少嘘寒问暖，有时还指责母亲的话多失言，但当母亲有事时，他的急切和忙乱，真正体现了老一辈人的关爱，是深深藏在心底，实实在在的行动，而不是那种花言巧语般的虚浅。

近几年，由于父母年高体弱，年底时寒冷，就在城里过年，待到五一节后天气暖和了再到山里老家。父亲有次提到要回山里老家去，我考虑他俩去山里实在是有许多不方便，就开导他思想，那儿都是家，那儿方便那儿住。父亲是个非常理智的老人，他知道回山里，一是我们子女不放心，二是我们都各自有各自的事，就不再提这事儿了。没想到他老人家这么简单的愿望，我都没帮他实现，以至于我至今心有遗憾。

五一时节， 父亲的头发长了，以前是大妹给他理发。这次我干脆买了套理发工具，给他理了发，顺便帮他洗了个澡。在气温暖和的一天，带他去武山人民广场参观了一个花卉展 。父亲对展出的一些花卉树木很感兴趣，给我讲某些花草的栽培技术，给我讲部分树木的俗称，对根雕成型的自然和雕琢，说出自己的判断。我感觉父亲很有见解，对他熟悉的树木花草也很健谈。只是在回家时，一贯花钱节简的父亲，提出打车直接到家门口，坐公交车还要走一段路，他有一点累了。我突然心生悲哀，人之一老，其情可怜啊！也根本没想到，这是我陪父亲最后一次游玩啊！

　　人生不易，求全求美更难，只能背负他人不为所知的遗憾，且行且珍惜。

时间一长，我也想小孙子了。默默收拾行囊，违背“家有老，不远行”的古训，将一对老人托付给家妹，准备出关看孙儿。

我清楚的记得，当我背着背包出门回看父母时，突然，觉得俩老是那么羸弱啊，父亲手扶拐杖，母亲佝偻瘦小，他们的眼里，饱含泪花和期望。正是需要子女陪伴的时候，不孝儿却不得不远离父母，奔赴他乡。更没想到，这一回眸，是我和父亲的最后一望，是我百身莫赎的遗憾。

农历六月初五中午，周六，我在厨房做饭，没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儿子过来说，爸，姐刚才来电话，你不要急，爷有病住院，可能严重。儿子一句“你不要急”，我心头一揪。紧接着女儿电话又打来，让我和儿子赶紧回家，爷爷不行了。我有点晕眩，儿子扶我坐下，买了时间最近的下午航班。我们爷俩飞机转高铁，再转汽车，紧赶慢赶，还是回来得太晚了，太晚了！到家时已是子夜时分，我的父亲已安静的躺在了灵床，我的父亲已不能回应“爸爸”的呼唤，我和父亲已是天人相隔了！他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拄着拐杖站在院边的黑梨树下，远望我们回家了！

父亲这样子就走了，永远的走了。

　　我没有想到父亲的最后离去竟这么快。听弟讲，父亲感冒了，有点咳嗽。早点后，他送父亲去看医生，在医院门口下车后，还自己拄着拐杖走到病室。可到中午，医生下了病危通知，让他带父亲回家。下午两点多，父亲就匆匆的离开了，就像一颗流星，突然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把他一生的艰韧与困苦，把他对家人全部的不舍与牵挂，一起带到了另一个世界。留给我们的是，理不清的思绪，剪不断的怀念，说不尽的哀伤。

守坐在灵堂的草铺里，陪父亲度过最后一段日子的长夜。人生的短促和悲苦，大义上我全明白，但面对着父亲我却无法超脱。透过纱灯，我呆呆地望着房顶，这是父亲亲手修建的房子，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来家看看，而我们是永远忘不了父亲，会时常想念父亲的。

父亲，今天是您离开我们后的第二个生日，虽然我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东古城，虽然您已不能回应我们的呼唤，但我还是要跟您道一声“生日快乐！”敬上您一杯诗酒，以为您冬天御寒：

冷树寒云觞米寿，长城首尾恨何如？

半杯祭酒供迟暮，几度乘风问起居。

夜梦杖藜望远路，朝吟向日寄鸿书。

田畴耕复不胜力，魄散情萦系敝庐。

父亲，您为我们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您就好好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