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声 • 诗 文 汇（ 三 四 三 ）

齐元

儿时的年味

焦 水 旺

2025 . 01 . 13



春节（俗称过年），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一个传统节日。这个具有浓郁地域特色和独具民族风俗的节日总是能给亿万民众带来无比的喜悦和极大的欢乐。儿时的春节，一直深深地印记在我的脑海里，今天想来，仍陶醉其中。我十分留恋那个返不回的年代。



我家居住在祖国北方地区的一个小山村。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和全国广大城市、乡村一样，物资严重匮乏，人们缺吃少穿，生活异常艰难。但到每年春节期间却是另一番景象：一进年关，整个小山村一下子沸腾了！家家户户红红火火、热热闹闹，人们喜气洋洋紧锣密鼓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年前准备。

在这辞旧迎新时刻，最为劳碌繁忙的，当数那些长年累月含辛茹苦的大人们。进入腊月后，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扫括（扫除、打扫房子灰尘），洗涤被褥；然后，加工粮食。那时，加工粮食是一项繁杂辛苦的体力活，首先得将小麦、玉米、谷米等食粮经过水浸泡晾晒干表层水分后，再分别逐一进行加工。加工方式全靠人力推着石碾子一圈圈地转着碾压。我村分为东头、西头、沟底和西沟底四大片，一片几十户人家也就一、二处石碾子。腊月大忙时节碾子转得不得闲，往往就得早起晚睡抢空儿。推碾子基本是全家上阵，小孩子长到十多岁能够摸着碾子杆时纵然使不上大劲，也总喜欢跟着大人一块儿推碾子以添个小劲儿。要过年了嘛，面对那么多家务活儿，大人小孩谁都不会闲着。

粮食加工完毕后，男主家重点转入忙于室外。具体是，要备足一正月内做饭、取暖所需用煤（作为煤炭之乡倒是不愁煤烧，但须到几里外的煤矿用箩筐一担担地挑回来）；购买年货诸如鞭炮、拜神祭祖所用香、纸以及烹饪需用的各种调味品等。在腊月三十还要汲滿水缸（到数百米外挑水），打回年火柴禾，贴上对联，剁好饺子馅。发面、蒸馍（那年月，每人一年从生产队里仅分得2、3斤小麦，所蒸馍均是以白玉茭面和小米面为面料，少部分馍稍加一点小麦面）活儿，一般由女主人来做。蒸馍是节前必办的一件大事。每家至少要足足蒸一整天甚至多达二、三天（大部分馍用来走亲戚，少部分留着自家正月里吃）。看着一笼又一笼蒸熟的白生生、鲜腾腾、香喷喷的馒头，形状各异的花馍整个一大片地晾在那里，仿佛平日里清贫如洗的家一下子富裕了起来，心里那个高兴劲甭提了，使得走起路来都是飘飘的。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每每腊月三十晚上总是要忙乎一个通宵，只见她借助小煤油灯光，弯曲着背、低着头细致而认真地为一家老小缝补着衣裤。她说，要过年啦，没钱买新的穿，至少也应干净整齐些（诸位，对不起！每当想起这些，我就泪流满面。那时，我家是全村有名的贫困户）。

到了腊月三十晚，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房舍、院落收拾得干净整洁，焕然一新。入睡之前，还得注意对腊月二十三日升空向天神履职汇报工作返回的灶家老爷恭敬而虔诚地叩头烧香以示恩谢。民间流传的二十三日去，初一五更来；上天言好事，下地安吉祥，说的正是此事。

农历春节，与其说是所有人的节日，倒不如说是孩子们的节日。在腊月三十晚上睡觉之前，小孩儿们特别是那些稍大一点的男孩，总要反复地叮嘱父母务必早点叫醒自己，千万别让睡过了。因为小男孩家在春节大早有两件重要事要做，一是抢先点燃年火。一个四合院内住着三、四户人家，起床晚了就会被他家的孩子捷足先登。二是要抢鞭炮。当鞭炮声在漆黑的夜空噼噼啪啪一户接一户地炸响时，自然而然聚集在一起的小男孩组成的哄抢炮仗大军便浩浩荡荡地来回奔跑起来。一会儿东，一会儿南，一会儿西，一会儿北。喊叫声、欢乐声、鞭炮声和奔跑声充满了那个边远山村的夜空。

随着夜色的面纱悄悄隐退，晨羲渐渐露出东山顶的时候，除偶而有零星的鞭炮声作响外，整个村庄基本安静了下来。这时候，孩子们也都该陆续回家了，因为一年一次香味四溢的羊肉或猪肉馅饺子在等着他们呢！



大年初一早上，大人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吃早饭前，先得烧香叩头摆放供品祭拜各类神灵。有灶家爷，财神爷，门神爷、老君爷，老祖宗等；室外则要到土地庙敬拜土地神。每拜一位神灵，虔诚的母亲会督促她的子女们跟着大人予以作揖叩头，时不时还会自言自语道：请神灵老爷保佑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啊！虽见母亲当时如此说，但平曰里常挂在嘴边的话又是：神灵老爷只会保佑那些有出息、懂事理勤勤快快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待承那些懒人。在早饭前，父母亲分别会给他的儿女们分发压岁钱，每人一毛。我知道家里很穷，拿到压岁钱也只是在身上临时装装，待到第二天会原封不动如数退还给父母亲。

在我们那里，春节早上那顿饺子均是喝汤饺子。里面放有海带、木耳、豆芽、粉条、油炸豆腐、金针菜等，每人差不多能喝二、三碗。中午是猪肉臊子拉面（俗称圪扯或扯面）。

名曰猪肉臊子，其实盛到碗里拨拉来拨拉去只看到有二、三片肉，自然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总是要将一片肉夹到碗边放到最后吃。早午两顿美食吃得撑肠拄腹，晚饭则相对简单些。小米养人且口感好，用小米及大豆（棕色皮）、红枣、柿饼等熬制成的稀饭（俗称红米汤，在那些年也算是很奢侈的美食啦）更是味美香甜，两碗稀饭入肚，倍觉可口舒坦。

从初二开始走亲拜年，一般均是由小辈们提着装有馒头的竹篮挨家走。先是舅舅家，然后是姑、姨……，到了每一家，自然少不了给压岁钱。少则二、三毛，多则五毛。小孩子家特别在乎压岁钱，如果哪一家没有或者忘记给了，几个小孩在返回的路上还会撅着小嘴嘟嘟囔囔地嗔怪几句。儿时，我喜欢到小姑家，小姑很健谈。我坐在她身边，她边做饭边聊家常，又说又笑，滔滔不绝，使我感到分外亲切。



以上仅是我对儿时春节印象的部分印记，怀念的地方很多、很多，快乐的童年，始终伴随着我美好的一生。社会在发展，时代在巨变。如今，农村原四合院变成了独户独院的小楼；城市里原低矮平房变成了几十层高的单元楼，人们的物资生活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我想，我们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忘记过去。一年又一年的春节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古老文明，愿我们生生不息的中华文明之花在世界人类文明史的发展进程中继续绽放出更加绚烂夺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