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逐影】翻箱倒柜找年味

少年自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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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我想问一下已步入知命之年的同龄人，你们是否发现 ，现在的年越来越无味了，外出打工的人迟迟不愿也不肯回家；家家圈里空空如洗，没有一头年猪，更没听见一声撕心肺裂的年猪叫声；没人垒劈柴和囤积牲口年料。年已更近了，稍闲的人还大包小包地再次出门就近打工，好像不到三十晚就誓不进家一样，个个无动于衷 ，爱理不理而与己无关。

年味去哪了？它只贮藏在那陈年的旧箱里，且让我为你翻箱倒柜，一一寻来。

遥想远去的童年，一放假，就进入了年末的倒计时 ，年味一天比一天浓。新成婚的年轻夫妇，早已被老人安排去接来了岳父岳母大人，腊月十五六已经开始杀年猪了。已生儿育女的老夫老妻，要待到二十以上才㓥年猪，因为此时的任务正紧。平日里积稻草少的人家，男人要忙着赶割增添牲囗的年草；女人忙囤积猪菜和洗补一家老小的衣物；夫妇俩还要共同协作去舂米推磨，要保证一家人的吃穿从初一用到十五，保证有个待客或走亲戚的回旋余地；未解“供耕织”的童孙任务就是打柴打柴再打柴。

　　那时的我们，一放假，就拿起父亲磨好的快刀利斧走到树林里，对着青干树下狠手，拼命地砍，拼命地劈，拼命地扛。非要把柴垒得与屋檐齐高才肯罢手。孩子们的观念是，柴积得越多，就显得年猪越肥大。柴打得多了，大人见孩子们身单力薄，也会牵着马来相助，驮个一两天。

我们拼命打柴的目的，是能有个足够的柴给大人烧水㓥猪，能旁观赏受大人把年猪刮毛剖肚的瞬间快感，能抬块比菜刀还宽的猪肉给母亲腌盐制腊，能有柴做饭菜，不再陷于有客人了还在东寻西找柴烧煮饭的尴尬境地。当然还有一个大人们鲜知的目的 ，就是砍柴还有木虫的意外收获。少的可以烧吃，多的可以给大年夜增添一道稀奇佳肴。

　　木虫最喜欢吃青干树和野板栗，以碗囗粗的嫩树寄生最多 。一棵树少的有两三只 ，多的一树全是，树下撒满了一两碗多的木渣(虫粪)。

记得有一年，我们兄弟仨人走到一片丢荒已久的野地里砍柴。木虫到处都是，几乎棵棵都有 ，年幼的我见大哥一斧劈开露出蠕动的白赤条后，就闪电般伸手去抓，被大哥再次劈下的斧头砍了个正着，手伤虫断，血流不止。在嚎啕大哭的同时，还不忘用叶片把虫子裹紧收好。我们把一天砍下的木虫夹成鱼串， 长长短短参差不齐，有肥的，半膘的，也有黑得透屎的，哪有半点的嫌弃，只有满心的欢喜。不幸的是，接下来的二哥又被斧子劈伤了大脚趾，他一瘸一拐，眼看我们再也无力扛回比人还高的柴堆，只好去求父亲拉马来相助，可父亲稳坐于门前，一口接着一口把竹筒烟不停地抽着，阴沉沉地吞云吐雾，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母亲见状，急忙拉我们到僻处小声地说:“叔叔那边的年猪病死了——你父亲正愁着呢 ” 。

那时是生产队，想吃年猪必须先上交派购，派购猪没啥大的要求，足120斤就可以。没派购猪的家庭可以合伙。那时正是父亲与叔叔搭伙的年份，把我们家的那头上交了，合共叔叔的那头做年猪，约好每人一扇，可天不作美，还没到年关，猪已撒手去了。六七个人口的家庭怎么过年？真是愁煞了父亲。

在那缺吃少肉的年代，过年就是靠猪，无猪不年味。父亲一生勤劳苦干，从记事起，家里就从来没断过年猪。杀猪后，他把猪头炖烂，剔光肉后，就把猪下巴挂在火灶头上，长年累积，猪下巴已挂有半米来长，黑白相间，越黑的骨头越有年份。那是男人们的一种成就和荣耀，可以说，既是摆“显”又摆“阔” ，哪家没有这些成就 ，那么长大后的子女娶嫁就会成为问题，哪个会娶嫁给一个既懒惰而又没有成就的家庭呢。

那年大姐初嫁，父亲是个年轻的丈人。十七那天，姐夫一大早就派他妹妹拉着一匹高大的红骝马来接父母去㓥年猪，父亲心情不好，又不好拒绝，就派我去，说是代表代表和意思意思。我骑在垫着大红毯的马背上，像个十足的少爷，被村里的小伙伴们簇拥着，从村头追到村尾，神气活现。从姐夫家回来时，又捎来了七八块被熏得黑不溜秋的腊肉，还有好多枕头粑和粽子，腊肉挂满了灶头，乐得兄弟姐妹们合不拢嘴。

　　因为没有年猪，母亲再三叮嘱我们:“无论谁家喊，咱们哪也不去 ”。 父亲虽是个讲究脸面的人，但好意难却，推辞不掉，不但去了，还从亲友那里捎来了四五条腊肉，火灶上的腊肉比杀了一头年猪还要多呢。

伯母深知母亲无功不碌的性格，以无人帮舂辣骨为借囗，就请母亲去相助，母亲又笑纳而带来了一小罐辣椒骨。

这些就是我翻出的儿时年味，比现在的年味浓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