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中的永恒瞬间

水边之光

作者：老 孔

人生如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从懵懂幼年到垂暮老年，总有一些日子、一些人、一些事，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记忆之中。无论岁月如何流逝，那些画面永远鲜活地镌刻在脑海里，宛如就发生在昨天。

那是1974年9月的一天，不满17周岁的我，即将登上东去的列车，奔赴那遥远而陌生的北大荒。出发前的那个晚上，母亲不厌其烦地为我整理行囊，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我各种事情，那些话语里满是不舍与牵挂。懵懂的我，在不经意间瞥见母亲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花，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一种即将离开温暖港湾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我不晓得该如何面对明天分离时刻母亲那饱含不舍的眼泪，于是，年少幼稚的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明天出发的时候坚决不让家人来送行。还为此耍起了小性子，一直僵持到母亲最终无奈妥协，答应明天不去火车站为止。

出发的那天清晨，我提着简单的行囊走出家门的那一刹那，咬着牙，狠下心来不敢回头张望。随后，我随着集合起来的同学们，和前来送行的老师、家长们一同来到了人山人海的车站。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场生离死别的大戏，送行的人们一个个泪眼朦胧。我不禁在心底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让家人前来送行。甚至还为了缓解那沉闷压抑的气氛，在站台上，我的老师让我演奏了一首竹笛独奏曲。悠扬的笛声在站台上空回荡着，直到同学们都顺利登上列车。

突然，一阵凄厉的汽笛声响彻云霄，列车缓缓启动。这一刻，车上的、车下的人们仿佛瞬间被悲伤的情绪淹没，哭声此起彼伏。送行的人群一边追着列车奔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哭泣着。那时，我告诉自己要坚强，在那一瞬间，内心甚至有一种超乎现实的平静。

然而，就在列车缓缓移动的时候，透过车窗，我看到了让我心碎的一幕——母亲正拉着我尚年幼的弟弟站在车站房间的转角处。望着车窗里的我，母亲早已哭红了双眼，弟弟也在哇哇大哭，小小的手朝着列车的方向不停地挥舞着。刹那间，我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重重堵住，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原来，母亲一直都在车站默默承受着离别的煎熬，只是不想让我看到她难过的样子而已。那一刻，我才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多么的幼稚，儿子即将远行，母亲的心中怎能不充满担忧和不舍呢？就在那一天，就在那一刻，那宛如静止的瞬间仿佛一幅永恒的画面，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尽管那个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尽管如今的我已是儿孙绕膝、白发苍苍的老者，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一天的画面。看着母亲那充满千般不舍、万般牵挂的眼神，那股心痛就如同潮水一般再次汹涌而来，忍不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