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悔——逃票历险记

二两月光

“下次我也想试试逃票。”2004年3月20日滁州学院中文系3班教室里，20岁的我听着一名男同学眉飞色舞地讲述他逃票坐绿皮火车去杭州游玩的经历，听的我不知不觉脱口而出道。

“你不适合逃票，你是那种心思单纯、毫无心机的乖乖女，喜怒哀乐皆形于色，根本不是逃票的料。”男同学看了看我，笃定地摇摇头。

几天后，李云飞从苏州打来电话，幸福地告诉我她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她是我十岁就相识的挚友，在我心中，这份情谊重若千金。如此重要的时刻，我满心期许能亲临她的婚礼，为她送上最真挚的祝福，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时的我读大二，每月的生活费300元。为了给李云飞准备一份称心的礼物，我特意前往市区的大商场精心挑选了一对银手镯和漂亮的两捧塑料假花，还挑了一个超大的娃娃。那塑料娃娃有着圆溜溜的眼睛和胖嘟嘟的脸蛋，憨态可掬，可爱至极，我一眼便喜欢上了它，希望它能给李云飞带去无尽的欢乐。想着既不麻烦李云飞，又能给她惊喜，我选择了夜里11点从滁州市出发的火车，满心期待着能在凌晨六点到达苏州火车站参加婚礼。

于是，在那个夜色深沉的夜晚，我一手紧紧抱着两盆塑料花，一手费力地抱着那个超级大的娃娃，从滁州学院打车前往滁州火车站。

站在售票窗口前，我心中还在盘算着购买礼物后所剩无几的生活费怎么维持生活。就在售票员询问“去哪里？”的那一刻，同学讲述的逃票经历如闪电般在我脑海中划过。“南京。”我鬼使神差地说出了离滁州最近的一站南京，心中一横，做出了那个让我一辈子追悔莫及的决定——逃票。说出这两个字时，我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售票员的目光，如同做贼心虚的小偷。

上了火车，找到座位坐下后，我的心便开始“砰砰”狂跳，忐忑不安的情绪如影随形。半夜三更，车厢里一片静谧，大多数乘客都在闭目养神，偶尔传来几声轻微的鼾声。可我却如芒在背，丝毫不敢合眼，双眼死死地盯着过道，时刻警惕着火车警务员的出现。“要是查票了，就假装去上厕所。”我的心里想着同学的经验传授，眼睛不时在车厢两端来回打量，暗自叹息着过道里挤满了站票的乘客，到时候去厕所定会困难重重。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汗水的咸涩味、泡面的油腻味，这一切都让我的心情愈发沉重。

车窗外，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偶尔闪过几处昏黄的灯光，那是沿途村庄里未眠的灯火，在这广袤的黑暗中显得如此渺小而寂寥。远处的山峦如巨兽般横卧，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在默默见证着我的莽撞与不安。也许是因为半夜的缘故，一路上竟然没有乘务员前来查票。当广播里传来苏州站即将到达的提示音时，我心中暗自庆幸：太棒啦！一路挺顺利的，马上就能见到李云飞了。

下了火车，苏州火车站被薄雾轻笼，仿若一幅氤氲的水墨画。不认识路的我便跟着人群往前走。可没走几步，我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对啊，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要是遇到检票的人可怎么办呢？”这时，同学说过的话在我耳边回响：“下火车跟着小众走，沿着铁道往前一直走就能走出火车站范围，然后再出去。”

于是，我赶紧折回，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所谓的“小众”。可这黎明前，四周漆黑一片，我一个人在这陌生而又寂静的地方，怀里还抱着个大娃娃和塑料花，每走一步都磕磕绊绊，狼狈不堪。我心中懊悔万分，恨不得时光倒流，扇自己几个耳光，质问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想到逃票这一出呢？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荆棘之上，疼痛而又艰难。

就在我懊悔不已、不知所措的时候，还真让我看到了几个人影逆着人流走去。我一咬牙，心一横，就跟了上去。可没走多远，一个身着制服的乘务员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拦住了去路。随后，我们被带到了火车站警卫室里，那里灯光惨白如纸，与这黎明前的幽暗形成鲜明对比。

“把车票拿出来”乘务员冷冷地丢下一句。我绝望地从兜里掏出那张到达南京的火车票，低着头，不敢直视乘务员的眼睛。

“罚款从起始站开始到苏州站票价的百分之一百五十，共三百二十元。”乘务员的声音冷漠而又威严，如同一记炸雷，在我耳边轰然响起。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一片空白。我翻遍了全身的口袋，可那点钱在巨额罚款面前，简直是杯水车薪。无奈之下，我只能沮丧地拿起警卫室的电话，向闺蜜求救……

“喂，云飞，我是迎春，我在苏州火车站，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窘迫与无助，仿佛寒夜中孤雁的哀鸣。

“你来苏州了？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去接你呀！”电话那头，云飞的声音满是惊喜。

“本来想着给你个惊喜呢。”我小声嗫嚅着，心中忐忑不安，手指也在电话按键上无意识地摩挲。

“你现在能自己打车过来吗？打车费我来付。我这会儿正在化新娘妆呢，接亲队伍一会儿就要到了。”李云飞的语速急切，我仿佛能看到她在那喜庆的氛围中，身着华美的婚纱暂停了化妆接着我电话的样子。

“不行，我被扣留了，得你来接我。”我垂着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沮丧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什么？谁扣留你？到底怎么回事？”云飞的声音瞬间拔高，满是担忧与焦急，仿佛琴弦猛地被拨断。

“我……我逃票被抓了，身上没钱交罚款。”我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脸上滚烫如烧，羞愧感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你竟然逃票？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迎春吗？”李云飞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云飞那平日温柔美丽、优雅端庄的模样，此刻想必已被我气得花容失色。她那弯弯的柳眉或许已紧紧蹙起，如含着春愁的远山；明亮的双眸中定然似被乌云遮蔽的星辰般满是失望。唉，都怪我，好好的惊喜竟变成了这般难堪的惊吓。

“你呆在那儿别动，我姐马上就到。”尽管李云飞努力压抑着怒火，但我仍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那担心和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挂了电话，我懊恼地看向窗外。此时，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拉开帷幕。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宛如少女羞涩的红晕，然而这美丽的景色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的阴霾。

这次不光彩的逃票历险，让原本美好的惊喜彻底变成了一场可怕的惊吓。这25年来，我有无数次地为之懊悔着。并以此为鉴提醒自己学会明辨是非，甄别他人之言，踏踏实实做人，不要妄图去占那些不该占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