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集问答录10

依依（拒聊）

王涓问——

杨老师：原来《庄子·秋水篇》 听过好几个人讲，听完都是觉得庄子说的对，惠子说的不对，但是庄子到底怎么知道鱼快乐的，没明白。

杨老师答——

@王涓：实际上，在这个故事里，鱼“本身”快不快乐，并不是真正需要探讨的问题，也可以说是没有答案的。他们两人表面上在讨论鱼的快乐，实际上是在探讨人如何认识世界，人是否可能认识世界，人的认知经验和对象事物的关系等等。鱼是这一系列哲学讨论的开端。最终是要忘掉“鱼”。就像庖丁解牛，讨论的肯定不是“牛”。

如果真要讨论鱼到底快乐不快乐，那需要考虑的元素就多了。比如快乐应该是某种生命经验，要对比快乐不快乐，是否需要“记忆”，我要记得曾经感受过的快乐，才能对比当下的快乐。鱼有没有记忆（据说鱼只有几秒的记忆），有没有“生命经验”？另外，快乐是一种单纯的电生理反应吗，还是说快乐本身就包含了一种意义的挖掘和阐释？如果是后者，那么鱼显然是不具备发现、感受快乐的能力的。

当然，这些思考维度，庄子和惠施那个时代不可能具备。所以，庄子说“鱼”的快乐，本质上还是人的快乐，是人在那个特殊的情境里，感受到的快乐，推己及物，可以假设鱼应该也是快乐的。但究竟是不是，其实本来也就是没有答案的。

或者，换个朴素的角度来思考，那个濠水，应该是风景宜人，水质清澈的，所以庄子才能那么愉快，那么我们可以合理推测，水质清澈，生态条件好，对鱼来说，应该是比较适宜的。所以它应该很”快乐“。反之，如果水质污浊，生态恶劣，显然鱼就不可能“快乐”。就像那两条因为干涸待在陆地上的鱼，相濡以沫，相呴以湿，这个时候，显然不大可能“快乐”。——当然，你再补充一些变量，比如说，这两条鱼本来就真心相爱，因为彼此家庭阻挠，“我们是不同的鱼类，不能相爱通婚的！”，所以他们本来很不快乐，结果落在陆地之后，反而相濡以沫了。再渴再累，心里也是美滋滋的。那你可以说它们是“快乐”的[偷笑]

——如此推进，可以随着变量的增加而无限延伸。所以这个问题，本质上就是无解的。我们不能再回到惠施的老路上，争论鱼到底快乐不快乐，我们到底能否知道鱼快乐不快乐。而应该进入庄子的“情境认知论”视角。

2025/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