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遗（一）

芮永华

关于孙师白的一批信札 安徽东至县周馥为代表的周氏是个大家族，自晚清以降，子嗣繁延，百十多人口；做官、经商、兴业、办学、从文、研理，以及在收藏、艺术、宗教、慈善等领域广泛涉及，成就辉煌，人才辈出，在中国近代史上有重要影响。 “六世书香，百年家风”，对周氏家族的研究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热点。时间在流逝，周家上几代人逐渐故去，随身之物也不断湮灭或失散，可供研究的文物和文字材料越发稀少。 最近，本人在网上的文物市场中，意外地搜寻到一批周氏家庭成员的信函（拍品），选择其中关于周家女婿孙师白的若干信札，兹发布分享。 孙师白 原名浔，字师白，1907年出生于安徽省安庆市，东至周氏家族第四代，是周馥长子周学海的外孙（周学海之女周津午的长子），也是周学海的孙女婿（周学海四子周季木女儿周宛良之夫）。 孙师白组照 1946年孙师白受舅舅周志俊委托，成功创建新业制酸厂（后为上海硫酸厂），任经理、厂长，总工程师。其潜心研究，不断革新，开发了“三文一器”、“复喷复档”等多项硫酸生产新技术、新工艺，明显提高转化效率、大大降低消耗，多次获奖。九三学社成员，中国化工学会第一届无机酸碱盐学会理事，全国第三届人大代表，全国政协第四届委员。“孙师白硫酸技术发展奖励基金会”创始人。 这些信件是上世纪70—90年代周家成员写给孙师白的，从中可以看出周家人相信党和政府的爱国情怀、弟兄间关心帮助的亲情友谊，也可反映出文革后成员的变故、经济状况改善及居住地的变迁等等。 相信对周氏家族文化研究或有一定裨益。 为了方便阅读，本人对这批书信内容作了誊录（个别字或有出错和遗漏），特此说明。 （一）周叔弢寄孙师白的信（2封） （1） 周叔弢：周馥长子周学海之三子。实业家，古籍收藏家，天津市副市长，全国政协副主席。写信时间：1972年4月5日收信地址：上海溧阳路1355弄2号寄信地址：天津和平区睦南道147号【师白甥：前得你信，快慰之至。经过文化大革命的锻炼，你在世界观的改造方面，有一定收获。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望继续努力！你在厂中随同工人搞技术革新，这是党对你的关怀。我们应该感谢党，感谢毛主席。你要很好地弄清政治和业务的关系。中心问题是为什么人的问题。今年八月能来一聚甚盼。三姑母安葬事当由与良复信。不多谈。祝健康师匡甥处代致意。叔弢1972.4.5文化大革命以来，我很少与人通信，所以上海各寓近况，都无所知。】（注1：师匡，即孙鼎，孙师白之弟，1977年罹患癌症去世） （2） 周叔弢墨笔录《粥诗》赠孙师白甥写信时间、地点：1981年（开）会于北京【世人简简学长年 不悟长年在眼前 我得宛丘平易法 只将食粥致神仙陆放翁食粥诗为师白甥诵之一九八一年会于北京弢翁时年九十有一】 （二）周志俊寄孙师白的信（4封） （1） 周志俊：周馥四子周学熙之次子，民族实业家，在上海创办“三信”、“三新“等企业。写信时间：1973年12月24日收信地址：上海溧阳路1355弄2号寄信地址：济南泉城路79号【师白： 前番在济快晤十年契阔乐数晨夕。别后未作通讯，最近从伯鼎处得知宛良以肺癌逝世，真属意外。想吾甥垂暮丧偶，定深悲痛。家中作何安排布署为念。 余现在迁居泉城路79号政协大院平房一座在大门旁。对上下班免除跋涉，确实领导照顾也。 伯鼎退休可能有眉目，将移居青岛，此间更少一家往还矣。即问近佳舅志俊12/24 】 （2） 写信时间：1974年1月7日收信地址：上海溧阳路1355弄2号寄信地址：济南泉城路79号【师白： 前得伯鼎处讯宛良逝世当即寄函向你慰问。今日始得你12/21日来信在历山路积压一周以上。因为我已迁居泉城路79号山东省政协大院内，特此告你，以便下次通信，不要寄历山路了。 听说你的房屋也要调整，将来如果迁居，可将地址告我。即问近佳志俊 1/7 】 （3） 写信时间：1974年3月26日收信地址：上海溧阳路1355弄2号寄信地址：济南泉城路79号【师白：前得你来函并附来琬良相片、悼亡之词，情文相生，令人不忍卒读。闻你将迁居，如有定所望将地址函告，以便通讯。我已迁居泉城路79号大院内。你如公出过济可以走访，免到历山路碰壁也。批林批孔，我们开会学习较忙。上海想亦相同。即问近佳志俊3/26 】 （4） 写信时间：1985年4月28日收信地址：上海共和新路1700弄43号502室寄信地址：济南马鞍山路18号【师白贤甥：你们好！ 来信、照片及刊物均已收到。看到贤甥夫妇及小孙女的合影很高兴，我这个当舅爷爷的看到小重外甥如此美丽可爱，非常高兴，吾甥晚年得此掌上明珠，实在可喜可贺。 我腿疾未愈，卧床多时，每日下地小坐片刻，食欲睡眠尚可，望放心。此复即问近好志俊白 4月28日】 （注2：孙师白共育有四个子女，长子孙启治，2014年因病去世；女儿孙启康，次子孙启定，都是宛良所生。幼女孙统，系再婚陈夫人所生） （三）周珏良寄孙师白的信（2封） （1） 周珏良：周叔弢次子，翻译家。写信时间：（）年8月19日收信地址：上海溧阳路1355弄2号寄信地址：北京外语学院北楼戊101号 【如是兄左右，都中把晤，欢娱苦短，惟更期后会耳。弟近日去天津省亲，于故纸堆中检出详注本莎氏比亚全集若干册，因忆启治甥曾有读古典文学之志，因检出五册，由天津寄吾兄，可转渠试阅。如有兴趣，可函天津父亲处，再将余下诸册寄出也。莎氏是十六七世纪人，文字略古，但学英文而不知莎氏者亦终不为通人也。所寄五册可先读《皆大欢喜》、《威尼斯商人》等，若《哈姆雷特》、《麦克白》则为悲剧巨著，可能较难，宜较后读也。专此并候时祺弟珏良（）八月十九日】 （2） 写信时间：（）年2月23日收信地址：上海溧阳路1355弄2号寄信地址：北京外语学院北楼戊101号【如是二兄：春节赴津，闻杲良言师匡兄患癌症入医院，甚以万念，已去一信慰问。不知今日发展若何？尚有缘许希望否，并望示及。弟自前年二月调外交部工作，后又借调译毛选五卷迄今。去年小婿曾新民去沪就医，曾令其造府拜访，闻吾兄精神矍铄，情绪极高，四人帮扫除之后当更加如此矣。何时多暇能北来一游否？此致敬礼弟珏良白二月廿三日】 （四）周伯鼎寄孙师白的信（2封） （1） 周伯鼎：周馥长子周学海之长孙，收藏家,山东工学院电机系教授。写信时间：1973年冬至后二日（12月24日）收信地址：上海溧阳路1355弄2号寄信地址：不详 【师白表弟如晤：接信惊闻婉妹噩耗，五四年一别竟成永诀，痛何知之。卅年来，每遇假期辄赴津京以省视三姊父大人，为首务致与沪上亲友，长期（）违，本（）此次退休迁青后必南返一次，与老亲老友畅叙（）意婉妹竟不我待耶，人生朝露旦不虑夕信然耶。习闻多吸烟者易得肺癌，婉妹素不吸烟乃亦（）罹斯此恶疾可怪也，福命既尽如何可言，今曰诂志（）二姊处即转致此讣，彼现已迁入原政协新居，为泉城路79号特此奉告，估计春节后省中可（）退休手续，办好届时再当驰函。专此并祝康健伯鼎启冬至后二日师匡夫妇遇代致意】 （2） 写信时间：1979年3月15日收信地址：上海溧阳路1355弄2号寄信地址：济南山东工学院第四宿舍38号 【师白表弟如晤，昨日收到惠赠百元助我书法著作照片之用，无任感谢，此事已由姊娴先告兄之著作想吾弟已有所闻，兹特详告兄，于书法虽致力一生，直至六十三岁以后始克实践于自家书法之中。七二年以后手渐颤抖，渐不能发挥，幸过去所书主席诗词遭劫，幸存犹可示人以所诣之境，运动期间恐所悟之理遂遭淹没，乃力疾初步成书法准则一篇，厥后又写成临川李氏本阁帖之介绍与考据及王羲之书法研究二篇，以此三篇为主干，另有其他数种附之。在四人帮未倒以前，自分沓沓长夜只可藏之名山传之其人，而此“其人”者殊难其遇，乃一声霹雳，四人帮忽成历史垃圾，吾国日趋光明，学术文艺真能实现百家争鸣之局面，而书法群魔乱舞，不能不与之鏖战一番，此亦革命事业之一耳。此三大著作终将与世人相见，第一篇竖立书法标准，李氏阁帖克传魏晋之真，有二王真迹近百帖。第二篇名之曰书法（）论，以联想分析谈书法，不务向来以文学词藻论书法，使人有玄之又玄莫名其妙之感。第三篇则以前二篇为（物）基方能议论书圣也。 吾弟得落实政策之惠转而惠我助成此书，亦即助成革命中之事业也，现第二篇已底（稿）成，惟照片数十张稍加注释补充即可于（家）近期间交卷，第三篇亦早写成但待（家）后修饰矣，腰肌劳损不耐多写，容续报专此即（）春祺兄伯鼎启七九 .三 .十五日】 （五）周一良寄孙师白的信（1封） 周一良：周叔弢长子，史学家。清华、北大教授，文革批林批孔时为“梁效”写作班子顾问，四人帮倒台后受到批判。写信时间：1986年7月10日收信地址：上海共和新路1700弄43号502室寄信地址：北京【师白兄： 近况谅必安好。寄上台湾刊物中一文，不知何人所写，似颇熟悉父亲情况也。我的内弟近由南方迁居台北，我写信请他探访孙昭。他们已取得联系，并寄来她的相片，很见老态。但据我内弟信说，她乐观开朗，心境很好。目前一人独居，教英文家馆，写点文章，生活（）丰富充实云。我现已离休。（因48年底清华解放，故有一字之差），百分之百工资，与现在无大差别。即（）敬礼！并问陈老师好！一良八六. 七. 十. 】 （六）周景良寄孙师白的信（1封） 周景良：周叔弢幼子，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写信时间：1992年3月6日收信地址：上海寄信地址：北京【师白表兄： 去年夏天北京图书馆办我父亲纪念展时的照片及我弟兄十人聚会的照片寄上。此次诸兄弟有好几人都带相机，但十人聚会以治良九哥照的最好（他的相机好，而且以他的相机为主，故我相机拍的一张有人动了），而治良是大忙人，我找他多印一二份，拖了些时日，我也多病，故拖至今日才寄上。我弟兄十人自我一周岁左右（我今年已64足岁）三姑带与良二姐去上海后即长期未团聚过（插在信纸旁：三姑去上海我想是1929年，不知确否。）近十多年虽有此可能，但杲良每次来大家亦未想起此事，直至1985年5月杲良由美国来，天津的艮良、与良想起聚会，拍电报把顗良（今改以良）从哈尔滨叫来，在北京聚齐，是为50多年第一次（现亦拣出一张寄上）。杲良倒是每二三年来一次，每次实是缺以良。去年6月亦通知以良务必来，是六十多年十弟兄姐妹第二次聚会。十人中只我和治良是60岁以上70岁以下，其余八人都在70以上，一良今年进入80，只得两次聚会，亦不容易。以后杲良再来，或亦再大聚会（主要是以良有时有事不能来），当再寄上照片。 去年听说你们全家要来，非常高兴。可惜以后你要开会未来成。无论如何今年来玩一次才好。特别是陈老师未来过北京，更应该来玩玩。我想，或许要等孩子放暑假。不多写。即祝全家好！景良 3月6日 到北京天津，住的问题外面很贵（想上海亦然）。主要看你们如何打算。如不在乎简单，其实天津睦南道我母亲处亦可以住，只是条件差。也不见得使我母亲有很多负担。北京，简单的办法不知绍良有没有，他现已是狡兔四窟（包括住广济寺。住寺内亦喝酒，我说他是酒肉和尚）。无论京津要住旅馆，可早寄信了解大致价钱，以作定夺。或先说出大致预备多少钱一天的房，再看有无合适的。价钱范围有了，就可去找，有门路的可以少很多。我不是有门路的人，但如先写信给一良、绍良，大家总可以找到人。如杲良去年来即由治良找人便宜很多。】 周家第四代，周叔弢一支兄妹十人合影前排左起：周一良、周珏良、周艮良、周杲良、周珣良（女）后排左起：周以良、周与良（女）、周耦良（女）、周治良、周景良 （完） 20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