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行（四）海尾角渔村

闲云鹤

　　活动最后一天，组委会安排了采风。大部队出行，笨拙、拖沓，目标单一，便有意想离队独行。早饭后，搜索了附近有个“天下行”租车行，便直奔过去。和坐台的小姑娘沟通顺畅，简明手续，一百块钱就升级租到了一辆本田雅阁，半个小时后，已经出城行驶在了去往东海一条线漆黑色的柏油路上。

时值隆冬，南国的田野已经停耕，地里少了忙碌的农人，一片萧条，但不见枯黄仍是到处是绿意。慢慢的，有了海的声音、海的影子，到了高罗海滩，大海便迎面扑了过来。

　　仲夏时节，这里一定是游玩的天堂，孩童的世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但现在，海风阵阵，白浪滔天，一片汪洋，一片寂寥。几个看场的渔民，偶尔从隐蔽的犄角旮旯处冒出来，觊觎着稀稀拉拉的游客车辆索要停车费。

简单打卡就上车油门一踩，便上了高等级的东海旅游环线，左车窗外一路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大海，临海的是封闭的人行步道和骑行道。一路车辆稀少，观景台随处可见，你可以随时随地走走停停，甚至不用下车，隔着车窗都可以欣赏到不同角度、不同特色的或磅礴或宁静的海景。

冬季旅游就有这个好处，闲适、清净、随意，能尽情享受一处风景不受打扰。再往前走，海尾角城堡蓝色的屋顶已隐约出现。

　　图方便在路边随意停了车，不想被隐蔽处的摄像头照了下来，几天后回到家，罚单紧跟着就过来了。

海风越来越大，没有北方内陆的那么刺骨，但也足够凛冽。在城堡附近的海边简单逗留，看到远处一片遍布低矮房屋的半岛，缩了缩脖子便走了过去。

寒风中，还是有些上了年纪的渔民揣着袖、眯着眼在路边摆摊兜售自家的海产品，满脸的饱经风霜。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几两碎银，决定一会儿出来时多少买点，权当是扶贫。一个中年妇女围着围巾孤独的站在墙角，向我吆喝着用烤炉烤的海鲜饼，一问五块钱一个，尽管不是太饿，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一个。一路吃着，沿着狭窄、凹凸不平的小街，绕过低矮、破旧的民房就到了半岛边缘，回看那些路边摊上的渔民，在萧瑟的寒风中仍迷茫着隐约可见。

　　在呼啸着的半岛边完任务般的拍照留念，便逃也似的往回走。小渔村里房屋都很简陋，家家户户几乎都落了锁，偶尔能看见有渔民在拾掇着渔网。海鲜饼有点咸，看到墙上写有小卖部的箭头，便寻着找了过去想买瓶饮料喝。

小卖部很简陋，大概有二十平米左右，货架和地上都堆满了日用中低档小商品、食品，门口柜台里坐着一个中年女子，看面相、打扮倒像个城里人，不冷不热，见顾客进来也不打招呼，自顾自的嗑着瓜子。要了一瓶营养快线和一小包五香花生，打开就站着开始食用。屋里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瘦高个子，黑红的脸庞，进门就开始打量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一会儿看到他端起一个粗糙的陶瓷小碗喝酒才估摸着他也是顾客。

他端起碗咪了一小口，呲了呲牙，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不配菜就这样干喝，这种人一般都酒瘾大。

“哪里过来的？”他笑着问我。

“河南的。”我没想到他能主动搭话，便简单的回答。

“啊！这么远，来旅游的？”他很惊奇的样子。

“是！”我仍惜字如金的答道。

看着他又干喝了一口，我便拿起花生向他示意一下，他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吃饱了去旅游，我们吃饱了得下海。”他突然说了一句很哲理的话让我很意外。

“今天风这么大，这样的天还下海吗？”

“这算什么，喝酒暖暖身子就下，得挣钱啊，不像你们，看着就像端铁饭碗的。”

喝完他又要了一碗，柜台里面的女人磕着瓜子，看也不看我们，她似乎很烦喝酒男人，但他也不在意，又接着喝着酒和我聊天。他询问我年龄，我便问了他属相，没想到我俩居然同岁，论生月他还略小。他很吃惊，指了指略透白的头发，说我看着面嫩。又聊了几句，他一仰脖子，喝干了碗里的酒，朝我挥挥手算是打招呼就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了孔乙己。孔乙己喝酒，只要手头略微宽裕，就会挤出钱来有情调的买些茴香豆，同样也是站着，他却什么都不配，干喝。

我扫码付了八块钱也走出了小卖部。墙角买海鲜饼的女人还在，看见我仍然向我招揽着生意，我说“刚在你这儿买过，有点咸”，她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路过海边的小摊子，只剩下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还缩着头在坚守着，看我过来便站起来喊我，说都是自家亲自加工的，货真价实。我便瞎选了些虾米、海带之类的，二十多块钱买了一大兜，他一个劲儿的陪笑着。

　　海尾角城堡下面是个咖啡店，看着很高档、干净，我便走进去避避风休息一会儿。里面的确很暖和，店员也很热情有礼貌。看着屏幕上的热咖啡价格，最低的一小杯要35块钱，觉得不值就没买，何况手里还掂着冰凉的没喝完的营养快线。店员还算人性让你随便坐，于是就坐在落地窗边出神的看着窗外的海景，这样很舒服很惬意，觉得是赚到了。

“同志，同志。”

正出神着，后面突然有人小声叫着，我第一感觉是咖啡店店员来撵人了，但一回头，意外的居然是小卖部的女主人。

“你刚才走时算账了吗？”她怯生生的问。

我很震惊，便翻了手机的付款码让她看，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往外走。我离开小卖部已经一里多地了，为了不确定的八块钱，她放下小卖部真的就追了过来，在人流中还居然准确的找到了我。看了付款码，这样她的心踏实了，也不枉她跑这么远，我的心却不平静了，看着窗外她匆忙往回赶的身影，深吸一下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也没有心思再坐下来了，掂了东西便走进了寒风中，嘴里不觉的念叨着，“就八块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