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一川烟雨》（13） 初稿

周俊春

十三，釜底抽薪

局党委会散会后出来，苏玉春猛然记起来市纪委书记曾凌云对自己嘱咐的事，他们外出考察的明天早上就要出发了，自己得赶快去跟牛局长说一声，关键是曾书记要他多带一点钱，其他的牛局长自己肯定是知道的。

尽管刚才党委会上搞的牛局长心里很不乐意，在和李局长的争斗中自己也没有站在他的这边，肯定他心里很恼火。自己在这时候去给他传话不是时候。但不去说又不能把市纪委书记的话不传到，今后市纪委书记怪罪下来自己无法承担，此事不去也得去，了不起就看一下牛局长的脸色吧。

随着牛局长的屁股后面进了他的办公室，苏玉春脸上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见牛局长一改往日仁慈和善的笑容，冷冷地说了一句：“有事吗？”

苏玉春笑着说道：“牛局长，市纪委曾书记昨天托我带给您一句话，我险乎忘记了。他说你们到四川云南考察的人员明天早上在大院里集合，他要我跟您说一声，叫您多带点钱以备考察时开销。”

牛局长说：“带好多钱？总不是别人带好多我也带好多，真以为我们物资局是唐僧肉啊？”

苏玉春讨好的附合着说：“就是的，物资局的钱又不是浪打风吹出来的！”

牛局长忽然一个大转弯，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市里他们不宰我们又去宰谁呢？”

苏玉春笑着说：“那您还是听曾书记的多带几个钱，免得出门在外没钱了挺倒不好看。”

牛局长想了一下，说：“这钱都是小事，关键是省物资厅最近要召开一次全省物资系统经济发展经验交流会，指定各地市、州、县物资局一把手参加会议，并且还安排我在大会上作经验介绍，我怎么去得了呢？”

苏玉春说：“您不能去跟曾书记请个假就行了，这种考察多一个单位少一个单位参加无所谓，毕竟厅里开会是大事！”

牛局长为难地说：“这个假我还真的是有点不好请！你说你没得空，他还认为市里要你多拿几个钱你就舍不得，连参都不参加了！我们去肯定是要去的，只是我不能脱身而已。这样，苏书记，这一次再麻烦你代替我出趟差，行不行啊？”

苏玉春笑着说：“这个恐怕是不行吧！这次去的都是科局长，单位的一把手，我怎么能够滥竽充数呢？”

牛局长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上了和颜悦色，笑着说：“苏书记你怎么能够这么说呢？市里带队的是纪委书记，你是局里的纪委书记陪同考察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另外据我所知这次出去其他局里也有纪委书记去的。轻工业局是郭定章，烟草局是黎古登，他们可都是纪委书记，可能其他局也有纪委书记去的。”

苏玉春说：“上次我代替您到云南去了一次的，郑局长染热（羡慕）的不得了，这次可不可以叫郑局长去呢？”

牛局长说：“刚才党委会上研究机关里准备建房子，他现在要负责那一块，他怎么能够脱身呢？”

苏玉春本来就是一个玩兴较大的人，随团出去考察参观，又没有什么任务，这次确实是一个美差。听牛局长一说，心里早就有了七八分的愿意了。至于纪委林副书记交代的进一步把徐大毛的问题深挖细找，固定好有力的证据，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办好的事早就忘记了。

同时他心里更清楚，这个案子再继续深入地办下去，最后揭开谜底的时候，自然就会把牛局长他们的原始初衷的动机内幕暴露出来。这个事暴露了，牛局长除了颜面无光有点尴尬以外，了不起说明牛局长这人喜欢玩弄权术，使一些政治上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再了不起是为李局长提供了他们两人内卷的一颗炮弹。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事了，牛局长依然只会是当他的局长。到那时候最受伤害的是自己，归根结底事情是自己一手闹出来的，自己成了最大的一个倒霉蛋！那样就算是把牛局长彻底得罪下了地，那结果绝对是自己无法承受之重，自己吃亏费力一场，不但落不到半点好处，反而闹得自己左右不是人，说不定在物资局里混不下去，只好卷起铺盖走人，那样的话让自己的老领导赵德馨市长脸面何存？他会如何看待自己，这苏玉春怎么这么不会做人？一点能力、水平都没有！

李局长这人自己也是逢到了的，自己把牛局长得罪下地了，他是不会义无反顾地帮自己的！他这个人就这样，你对他有用时，他会对你很好，你对他无用了，他才懒得多管你呢？自己当时到物资局来，说的是他照顾老部下，自己要不是赵市长的秘书，他为了借自己的工作之便引荐他攀上赵市长，他才不会那么热心快肠呢！

再说徐大毛的这个问题，说起来是一笔巨款，但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来，这笔巨款他并没有统进腰包，至少目前没有讯息证明他在外面利用这笔巨款营私舞弊。这次乌龙事件，除了牛局长和孙经理两人合伙做笼子搞了一下叶方金的鬼以外，其实从经济上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问题，关键时刻孙经理会一古脑地跟徐大毛把担子挑了，他只是借用了这笔巨款到外面做了一宗生意，程序上没有走通而已，这会有多大的一个问题呢？如果说徐大毛这次能够创造一笔效益回来了，这个事不但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还会有成绩可表了！

自己也很清楚，牛局长这次要自己出差，也是想借机会调虎离山，来一个釜底抽薪，让你在徐大毛的问题上不能再继续折腾下去，保护自己那最后的一点面皮不被撕下来，牛局长的这个用意自己是明白的。但是，自己也是正好趁机溜号，避免自己困进了这团混乱不堪的局面之中而不能自披！

他笑着说：“牛局长您对我真是太好了，每次有美差您都想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牛局长看苏玉春答应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地，热情地说：“我一向都是很看好你的，我听李长吉回来跟我说，你在宁蒗县的表现真是可圈可点，搏得了满堂彩！你确实是一个人才，即使是在物资局也还是大有发展空间的。”

苏玉春笑着说：“谢谢牛局长对我的褒奖鼓励！”

牛局长说：“我等一会了跟曾书记打个电话，说是你代替我随团出访。至于钱的事，你到财务科去领5000块钱，这个数曾书记肯定是很满意的。”

苏玉春笑着说：“还带这多钱去呀？出门在外钱财不能离身，这大一堆钱我放在哪里呢？”那时还没有五十、百元大钞，最大面额是十元。

牛局长笑着说：“苏书记我跟你建个议，等一下你到商业大楼去买两条带拉链的内裤，把钱放在内裤里，日夜贴身放着，万无一失。”

苏玉春笑着说：“您的这个建议好，只是这多钱放在内裤里多少有些不方便，时间长了那钱上都会有尿臊气，拿出来用恐怕别人都不会要。”

牛局长建议地说：“为了减轻负担，你们出去以后，你就把钱尽快地交给他们管生活的人，随他们像哪用，回来你带一个报账的条子就行了。”

苏玉春笑着说：“牛局长您真的是经验丰富，办事老道，我就按您说的去办。”

牛局长亲自陪着苏玉春来到二楼财务科，对财务科林科长说：“林科长，苏书记明天出差去的，借五千块钱给他。”

林科长说：“到哪里出差，还要带这多钱去呀？”

牛局长说：“苏书记随市里考察团到四川、云南参观访问一个多月，市里要求我们多带点盘缠手里。”

局长说了，林科长就跟出纳祝知敏说：“你借给苏书记五千块钱。”

祝知敏说：“屋里没有这多钱，我还要到银行里去取。”

牛局长说：“祝会计你去取钱，苏书记你这时候可以回去作一下明天出发的准备，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下午来上班时在祝会计手里领钱。”

苏玉春出来以后，真的是到商业大楼买了两条带拉链的内裤，那内裤里面的兜还有那么大，放两扎钱里面问题不大。

回到家里时，老婆林凤娇还没有回来，厨房里电饭煲里的饭早就做了，苏玉春帮着把几个小菜很快就做好了。不一会，林凤娇和三个小孩前搭后都回来了，一家人围在桌子边吃饭。

当听到说要出差一个多月，三个孩子都很高兴，提了很多要求，给自己买这买那，玉春一一答应了。就是林凤娇不高兴，默着个脸说：“你这出去游山玩水还不爽快呀，可屋子里光事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玉春说：“巧云都成人了，已经在机电公司上班了，回到家里帮助妈妈做点事。你妈妈身体不好，你们不要把她又累病了。”

巧云说：“您放心出去玩您郎的，屋里的事不要您操心。”

苏玉春把所有出门在外的准备工作做好了，临行前跟纪检干事严洪祥叮嘱了一声，无论李局长是如何要他对徐大毛的事情再做什么，都要尽量推辞，只说是苏书记不在家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办案的，这个事必须等苏书记回来了以后再说。

第二天早上来到了县政府的大院里，在政府办公室大楼门前停着一辆中型客车，这是政府办公室在市汽运公司租来的。这次外访考察团分管生活的是纪委办公室主任荣同流和财贸办办公室主任周正毅。苏玉春向二位报了到，周正毅说：“苏书记这次钱带够了没有的？我们这次活动指望你们几家有钱的单位的支持的呀！”

苏玉春说：“领导交办的事情岂敢怠慢？要不等下我先交三千块钱在你手里？”

周正毅说：“你先拿着吧，我们需要用钱的时候了再找你要。”

苏玉春笑着说：“等你找我要的时候那钱上面可能都有骚气的啊！”

周正毅很灵活，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你把钱藏在裤裆里了吧？”

玉春笑着说：“离那不远吧。”

市纪委书记曾凌云最后一个来了，陪同他出行的还有市人大朱定铧主任、市政协李鹤亭主席，李主席是政府办公室原主仼，是苏玉春以前的顶头上司，以前两人的关系很好。来的人中，除了物资局、外贸局、烟草局和轻工业局几个单位是凑数的纪委书记以外，其他的如粮食局、财政局、工业局、纺织局、商业局、供销社、教育局等加上市政府几家大办的如政府办、经委、财办、文办等大多数都是一把手亲自出征，少数几个单位也是二把手参加的。浩浩荡荡三十几个人，这些人与苏玉春都很熟悉，大家一个个笑意盈盈兴高采烈的，最后曾书记一声令下，客车向武汉驶去，搭乘中午12点多钟的火车到成都。

苏玉春心情舒畅，高高兴兴地出去，这次除了在四川广汉和云南水富有正规会谈、参观活动以外，其他的果然是游山玩水，恣意畅快，在四川广汉市、眉山市、乐山市和云南省的水富县等地玩了近一个月，最后在山城重庆停留了两天，坐游轮历经壮丽的山峡，在宜昌市客轮码头起坡，乘车返回仙桃，已经是快四十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一次的考察游访的详细经历，作者把它写进了另外一本小说《人生冷暖》第三部中，这里略过不表。

苏玉春走后的那个星期五下午，李局长来到了纪检办公室，看来只严洪祥一个人在家里，便问道：“苏玉春呢？他怎么不在办公室？”

严洪祥笑着说：“苏书记出去游山玩水去了，您还不知道啊？”

李局长惊异地问：“他到哪里玩去了？谁叫他去的？”

洪祥说：“市里组织了一个川、滇两省考察访问团，他陪着出去了。”

李局长恼意地说：“我晓得了，这是牛超峰的调虎离山之计，让徐大毛的问题无人再查下去了。”

洪祥说：“苏书记就是在屋里，他也没有办法查下去呀，还不是要等徐大毛回来了以后再说呀。”

李局长忿忿地说：“徐大毛要是死在外面了呢？那叶方金的问题不没有办法查清楚了啊？”

洪祥说：“现在严格地说，叶经理的问题倒是很清楚的了，汉西货运站里有徐大毛与江苏客户交易这批木材的往来手续，证明了叶经理的534方木材已经卖到江苏了，叶经理的账是清楚的。”

李局长说：“可牛局长说没有徐大毛的最后承认，这个事还不能作结论！”

洪祥说：“严格意义上说，牛局长说的是有道理的。尽管目前所有的证据指向是徐大毛，但没有徐大毛最后自己的认可，当然是不可能作最后结论的啊！”

李局长很不高兴地出了纪检办公室的门，气冲冲地来到了牛局长的办公室。牛局长看到李局长来了，忙笑着脸说：“李局长在武汉回来了？”

李华林毫不理会他的问话，问道：“你把苏玉春安排出去考察是什么意思，徐大毛的问题还查不查？”

“查呀！为什么不查？”牛局长气定神闲地说，“他的问题我们一定要查清楚！”

李局长说：“苏玉春不在屋里了，谁来查这个事，严洪祥一个人也不能办这个案呀！”

牛局长笑着说：“孙经理最近与徐大毛已经联系上了，他这次出境到苏联远东地区出了差的，所以一直联系不到他。据他说在那边采购了近800多方红木松树，价格比云南那边的还低，并且材质非常漂亮，是做家具的上好木料。他目前正在办理通关手续，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回来了。只要他人回来了，该要像哪查就像哪查，还有什么问题搞不清楚的呢？”

李局长一听，感到有点诧异，问：“这是真的吗？但从苏联运回来那有多远啊？运回来豆腐盘成了肉价钱！”

牛局长说：“他在电话里跟孙经理算了一个账，因为沿途都是火车，可以直达武汉汉西货运站，价格比从云南、四川那山旯旮里中转几次搞回来还便宜些。”

李局长听他说的这详细，不好再说什么，问：“那他几时可以回来？”

牛局长说：“这个应该是很快当吧！他把通关手续办好以后，直接把车皮托运到汉口汉西货运站，他的经营活动就结束了。据孙经理初步摸底，徐大毛这一趟生意，估计会有四五万的利润，这是一宗少有的大生意。如果事情属实，徐大毛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关键是他开辟了苏联的红木松树的一个大货源，这个功劳可是物资局里无人可比的了。”

李局长此时已完全无话可说了，没有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徐大毛由一个经济违纪问题的嫌疑人，一下子竟然变成了赚取了巨额利润的大功臣了，实在是不可思议！不得不佩服牛超峰老谋深算，手段老道，他就有这本事，转眼间把局面扭转过来了！

再一想，他这一次用尽心机下了叶方金的黑手，实指望是想趁此机会把李旺甫抽上跳，来局里当一个副局长，分管区、镇物资供应站。没有想到这苏玉春这家伙还有两把刷子，很快查了叶方金的问题不存在，打了牛超峰一个措手不及。看来自己当初把他要到物资局来这着棋还是走对了的。尽管牛超峰咬口叶方金的问题没有最后确定，但他也无法确定叶方金有问题呀！自己终于有机会在党委会上中止了副局长提拔的议题，打乱牛局长用心良苦的精心布局。

但徐大毛的成功逆转，也使自己无法揪住牛超峰的狐狸尾巴，这个事明显的是他和孙庆勋合谋设的局，制造了一起叶方金经营失误或是经济搞鬼的迷局。如果是徐大毛没有这次的进口红木松树的经营成功，由苏玉春以此对徐大毛采取手段进行深入追查，徐大毛为了自保，肯定会把他们密谋的内幕交代出来，自己再趁机推波助澜，把牛超峰的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一古脑地全盘托出来，牛超峰肯定在局长的位置上坐不住。自己到省物资厅和武钢商层做一下工作，由他们出面来仙桃作一下市领导的工作，一定可以把李鹏飞抽上台，自己的大功就可以告成了。

实以为这一次抓住了牛超峰的搞鬼的大辫子，没有想到他竟然有神辫功夫，不仅从自己手里滑脱了出去，而且他的神辫一甩，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实在是叫人此恨难消，牛超峰这次自以为聪明地制造了一个迷局，反把自己险乎困进去了！多好的机会却功亏一篑，被徐大毛的一笔卓有成效的高效高利的红松生意打破了，也算是牛超峰福大命大！

星期五李华林副局长从武汉回到物资局后，牛局长在办公室里听到了他回来了声音，并且已经进了隔壁他的办公室，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号，故意的大声说道：“孙经理吗，我听到说徐大毛已经回仙桃了啊…哦，昨天回的是嘛？那好，你叫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要找他一下。你最好陪着他一起来。”

李局长在隔壁很清楚地听到了牛局长电话里所说的事，知道牛局长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告诉自己徐大毛已经回来了，找他来问情况。其实他心里很明白，所谓的情况他们早已都弄清楚了，只不过是想在自己面前演一场戏，把早已设计策划好的戏文，装模作样地在自己面前表演一回了让自己知道。

知道他在玩弄心术，本无意参与观摩他们的剧情表演，你这一套不用说我也知道。本想退出去不理他们，让他们的表演没有了观众看你表演给谁看？但好奇心又驱使他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把这一套明显的设局遮掩过去的？自己去了得空揪住纰漏戳穿他们的把戏。也不用他们请，起身就来到了隔壁牛局长的办公室里。问：“是不是徐大毛回来了？”

牛局长说：“他马上过来，等一下你顺便听一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该问的顺便问一下。他这个家伙把劳动服务公司这回闹的神鬼不安，给我们通了这大的一个漏子。”

李局长不接他的茬，却问：“他从苏联进口了多少红松？”

牛局长喜笑盈盈地说：“孙经理告诉我说，这个小杂种这次弄了很大一宗木材回来了，说他在苏联采购了850多方红松，已在绥芬河市办理了海关通关手续，货物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运到武汉了。”

李华林对徐大毛的功绩没表示评论，却问：“他能不能在苏联哪边建立比较稳定的采购基地，为我们开辟一个新的木材供应渠道？”

牛局长不愧是老谋深算，他知道李华林这是在故意掏他的底，我如果说多了，他就会知道我们之前已经有过接触了。我怎么会轻易透露出来给你呢？你这点小心眼也想在我面前玩花样？就说：“这个事孙经理还没有跟我说，等一会他们来了你直接问他。”

两人在屋里正说着，孙经理引着徐大毛已经走了进来，牛局长笑着站了起来，说：“孙经理你们来了，坐吧！”

李局长坐在牛局长对面的藤椅上没动，只是跟他们两人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很他们打招呼。

徐大毛却毕恭毕敬地躬腰给李局长问好：“李局长您好！您今天在屋里呀？”

李局长心里一冷笑，在局长面前你不先和他打招呼却和我打招呼，表面上看来是在尊重我，而实际上你是内外分得非常清白，亲疏有别，牛局长和你是一个阵线里的人，自然是会忽略这礼性先后的。“我刚从武汉回来。”李局长不咸不淡地回答。

徐大毛这才给牛局长打招呼：“牛局长您郎好！”

牛局长碍着李局长的面，淡然地说：“你们坐吧！”

徐大毛急忙把墙边的一把木靠背椅搬过来在牛局长办公桌档头让孙经理坐，孙经理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徐大毛又去拿了一把椅子紧挨着孙经理旁边坐下来。”

牛局长问：“徐科长你这次出去了好长时间呀？”

徐大毛恭敬地回答：“从离开了仙桃到回来一起有八十三天。”

牛局长又问：“你怎么不做声不做气把叶经理的几百方木材私下里处理了，既不跟叶经理打招呼，也不向孙经理请示，你就擅自做主把它都卖了！”

牛局长的话说得很清楚，这个事你得要完全把锅背下来，这全都是你一人所为！徐大毛是何等精明之人，当然知道牛局长的用意，这个事是绝对不能把孙经理牵扯进去的。就说：“这个事我先向局领导和公司领导作深刻检讨，因为事出突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考虑太多，就匆匆忙忙地把事情处理了。”

牛局长批评道：“你再赶忙你也得按程序走啊！你事情着急，你就乌搞洋掰，把公司和局里搞得一团糟，我们先前还以为是叶经理经营方面出了问题，还叫局纪委进行了查账调查！”

“啊！局纪委都参与了，我这祸太闯大了！”徐大毛很配合的夸张地表演，“哪个晓得这事会搞的这么复杂的呀？”

牛局长严肃地教训道：“我们是经营单位，财经管理方面是很严格的！不然造成了经济损失谁个能负得了这个责任？”

徐大毛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说：“我检讨我检讨，是我考虑太不周到了！”

孙经理说：“你再赶忙你也得跟屋里打个电话，不说是请示，至少要通个气吧！”

徐大毛说：“我打了几次电话，有两次没有人接，还有两次说是您不在公司里了。所以这个事我擅自作主处理了。"

孙经理说：“汉西货运站也太不负责任了，没有经过我们公司认可，就把几百方木材随便让你处理了。如果是这样，万一有人搞鬼，冒用公司的名义盗卖公司的货物，出现了那种情况，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呢？”

徐大毛说：“人家汉西货运站的陈大力经理，与我打了多年的交道，我们的关系都是很好的。开始他也是不同意，他要与你直接通话确认这笔业务，可是几次电话都没有打通。我说：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你未必还不信任我呀？你看看我的介绍信，上面写的是：兹有我公司业务科长徐大毛，经我公司授权，可以处置凡涉我公司的所有业务。我因事情紧急，在我再三要求下，陈经理帮我办理了与江苏客户的交易手续。”

李局长忍不住问：“你有什么紧急情况，非得要违反操作规程急着要办呀？”

徐大毛说：“我有一个战友复员后在黑龙江省绥芬河市林业局工作，因绥芬河市是一个边境城市，长期与苏联有木材贸易往来。有一次我们在书信联系上说：他有渠道可以在苏联帮我买到平价红木松树，我要他帮我购买一千立方米，他答应了，但条件是必须要用人民币现金交易。如果是在公司里借用上十万的现金这是很不容易的，往返又耽误时间，这时我得知叶经理有宗木材刚好运到了汉西货运站。我就打了这个主意，我跟叶经理打了几次电话也是打不通，他的行踪不定也确实是不好找；我打电话到公司也没有打通。只好和陈大力经理商量，紧急处理了这批木材，我赶忙坐飞机赶到哈尔滨，然后转火车到了绥芬河市，随后和我的那个战友办理了出国手续，到苏联办成了这宗红松业务。”

李局长嘲讽地说：“这也真是巧啊！为什么关键时刻你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呢？”

徐大毛装着无奈的样子说：“您郎的这个怀疑我确实没有办法来回答您，哪个晓得是么情况打不通呢？”

牛局长说：“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这个事也没有什么作用。你现在打通了苏联远东地区的木材供应的这个渠道，李局长最关心和感兴趣的是你能不能在苏联远东地区建立一个比较稳定的供货基地呢？”

徐大毛兴高采烈地说：“万事开头难，我既然已经打开了这个局面，在往后建立一个长期稳定的供货渠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牛局长笑着说：“李局长，你看这样行不行？徐大毛这次虽然有过，破坏了公司里的经营秩序，擅自携带巨额资金到境外跑业务，这是财经制度和经营纪律所绝对不能允许的，资金和人身都存在着安全隐患。但是却为公司建立了苏联的购货渠道，这个功劳也还是蛮大的！我看就将功补过不予追究他的责任了。你是么意见？”

当着他们的面，李局长只好说：“那就将功折过，不予追究了。”

牛局长笑着说：“还有一个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我想建议劳动服务公司在绥芬河市设立一个办事处，由徐大毛同志牵头，把苏联进口木材的业务搞起来，你看行不行？”

李局长说：“这个事还是上党委会研究吧。”

牛局长说：“我们两个先统一一下思想，下次开党委会就研究这个事吧。”

牛局长不费吹灰之力终于把一场风波平息下去了，自己支走了苏玉春，让李华林少了一个膀臂，在纪检专业方面苏玉春毕竟熟练得多，稍微一点漏洞他就可以找出一些问题出来，毕竟自己设的这个局是经不起反复推敲和认真考查的。李华林少了苏玉春纪检专业方面的支撑，自己借助徐大毛的经营业绩，把自己座陷叶方金存在经济问题而拖延时间，趁机把李旺甫提拔到位的伎俩遮掩了下去。

这点事是遮掩下去了，可李旺甫到底还是没有提拔成，即使是计委尹旺成主任的坚决支持，但李华林连尹主任的账也不卖，这个事只好搁置下来了以后再说。

徐大毛这次旗开得胜，打开了苏联远东地区的木材进口渠道，实在是意外之喜，自己提议在黑龙江省绥芬河市设立办事处，让徐大毛负责办事处的工作，并把他提拔为公司副经理。

这天就此议题上局党委会上讨论，李华林竟然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徐大毛的事一帆风顺地通过了。可是李华林却抓住孙庆勋私自外放公款给外单位的问题，提出来要给予处分，不能因为把钱收回来了而把问题遮掩下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允诺建材局五十吨平价钢材和三百方平价木材的事，竟让李华林晓得了，在会上发乱说：“说的是收回来了公司的公款，却是拿公司的利益换回来的一笔银行贷款，实际上这些计划物资的平议差价让公司的损失有多大？这都是孙庆勋私自向外放款的问题所造成的，如果这个问题不予追究？那我们上十个公司的老总都这么干起来，我们物资局的经营秩序和财经管理还有个什么保障，我觉得对孙建勋的问题决不能这样轻易地放过！”

这李鹏飞也趁机随声附和，也表示要认真追查责任。

郑友生态度暧昧，模棱两可。牛局长独力难撑，最后说：“孙庆勋的问题我个人表示肯定要追究责任，但这个事我觉得也没有完全构成违纪的重大问题，我看庆勋同志年纪也大了，干脆让他在公司经理位置上退下来休息，是不是可以考虑不再追究他的纪律责任？他也是快退休的年纪了，几十岁了落个处分下来划不来。”

李华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毕竟取得了预期的胜利，也就不再往下深究了，就赶个顺风人情，说：“庆勋同志来劳动服务公司几年，把一个新成立的公司办成现在这个样子，经济效益在全局十个公司中也是蛮靠前的，是有很大功劳的。生意做得很有规模，钢材、木材生意都做得很好，还办起了一个预制板厂，为局里解决了很多关系户人员进来后的就业问题。庆勋同志没有功劳有苦劳，要不是这一次的问题实在是太大了，其实应该还可以在经理岗位上干两年的。我同意牛局长的意见，劝其提前退下来，还是照样享受经理级的待遇。”

不得不说李局长的这个表态很好，很有人情味，他这样说了，其他李、郑二人也就表示同意了。

牛局长说：“庆勋同志下来以后，大家认为谁接手他的经理职务为好？”

关键的问题来了，几个局长们各自都有自己心目中的人选，李局长笑着说：“我看顺理成章，就让叶方金同志接手吧，他的工作能力和管理经验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的工作业绩在全局副经理中也是少有人及的。何况这一次因徐大毛的乌摘洋掰，搞得全局上下都认为叶方金有经济问题了，为了补偿叶方金名誉上的损失，我想叶方金当上经理以后，这所有的问题就自然不攻自破了。”

李局长最后说的其实是在敲打牛局长，这局面都是你造成的，你不同意他当经理的话，后面还会有没完没了的事情。

牛局长当然明白李华林的这点小心事，但是他也明白李华林先前同意徐大毛任副经理兼绥芬河办事处主任，是给了自己的面子，后头再提出叶方金当经理，自己也得还他一个人情。再说劳动服务公司除了叶方金之外，肯定是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也不好从外公司调人进来。就说：“我觉得叶方金同志担任劳动服务公司经理是完全可以胜任的，我个人完全同意李局长的这个提议。”

事情就算通过了，余下的事情当然是由牛局长到劳动服务公司召开中层以上的干部会议宣布了。这场乌龙事件终于平息了。

事情虽说是平息了，但牛局长心里都无法平息。这是自己从政以来少有的一次失败，简直是窝囊透顶了，自己竟然败在了那个历来是自己手下败将的李华林手里，叫自己心里憋屈得很。

关键是李旺甫的事情没有办成，自己虽说是上下打点，甚至找到了市委组织部长林遐举，林部长也表态了，说李旺甫尽管不是行政序列的编制人员，但只要是物资局党委和计委党组把名单报上来了，组织部一定大开方便之门。

计委主仼、党组书记尹旺成也是一百个同意，要物资局党委写报告上来，立即呈报组织部。可这事就卡在了李华林手里，他不同意，李鹏飞是他的跟屁虫，自然就不会同意，这个苏玉春也是李华林一脉的余孽，自然是唯他的马首是瞻。党委会五个人他们就占了三个，这个死局自然是无法破解的了！

对苏玉春自己也曾玩弄了一下怀柔政策，想把他拉拢过来，自己搬家时把宿舍都让给他了，造成自己的几个心腹心怀不满，认为自己是施惠饲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果然在关键时刻他还是站在李华林那边，这点怨气自己已经是积攒很久了，总有一天让他知道沐恩不知图报的后果的。

党委会通不过，自己无法可想。李旺甫跟自己说想私下里去贿赂一下李华林，自己虽知道效果不大，李华林不会上钩。你一个夜猫子上门绝对不会有好事，你本不是他的人，你去送一份丰厚的礼品他，他敢接受吗？自己虽然知道最终是这个结果，但也是无法可想了，死马当活马医，任由他去了一次，果不其然被李华林很不友好地赶了出来。

牛局长知道李华林的心里很清楚，自己提拔李旺甫不仅仅只是为了提他当一个副局长，是想把他培养几年以后，自己再通过一番运作，把手中的这个局长的位置让给他。李华林看准了这一点，这也是他始终不肯让步的原因所在。他有他的想法，他要把李鹏飞提起来，不能让李旺甫来了成虎患之忧，他的这个目的自己自然也是很清楚的。

慢且不说李鹏飞是李华林一手带起来的，是李华林死心塌地的铁杆粉丝一枚。仅就李鹏飞的才学、见识、历练、谋略等各方面，哪里是一个当局长的料子呢？念报纸断句都断不到，大会上讲几句话都讲不清白，党委开会从来都拿不出一个有建设性的意见出来。除了做几笔生意以外，其他的确实乏善可陈。说是做生意还可以，但都是跟到李华林到省计委、省物资厅、武钢党委等几个关键地方跑一下，把那计划指标搞到手后转手议价再卖出去。说句不好听的话，不要说跑了这多年的业务，几个关键位置的人都搞熟了，那怕就是一个苕器跟到跑这几年也都会了。可以说李鹏飞要文才无文才，要口才无口才，要干才无干才，他凭什么能够当一个局长呢？就仅仅只是凭他是李华林的一个忠实的徒弟！

把物资局这大一份家业交到这么一个酒囊饭袋手里，不要三五年就会被他捶得精肌巴裸光。想到这里，凭自己一个几十年革命的老党员的良心，自己也绝对不会把这大一份家业交给他！

交给李旺甫也是自己的无奈之举，李旺甫也不是一个可造之材，能堪大用之人！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人，跟了自己上十年，自己对他知根知底，说什么话他都是言听计从的。兴可能跟着自己学点见识经验，自己再耳提面命，几年之间把他锻炼成材也未尝可知。总之李旺甫绝对比李鹏飞要强得多了。

自己的这个意愿难得放下，下一步怎么活动，也确实叫人煞费苦心耗尽心力了！

周俊春，湖北仙桃人，诗人、书法家。近年来从事长篇小说创作，作品有《外事办公室》又名《不解情缘》，46万字已完稿成书。《人生冷暖》上、中卷第一稿已初步完成。《峥嵘岁月》又名《县府往事》26万字已付梓成书。第五部小说《一川烟雨》正在精心创作中，敬请读者诸友关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