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在炉火中燃烧

映山红

请允许一个女孩打开青春炉火的记忆闸门。

1996年10月，我中专毕业被分到白城铁路分局长山屯站烧锅炉。听工友说，烧锅炉很累、很苦，我不以为然。

现实很残酷，这是人生给我上的第一堂课。1996年10月29日，女班长王丽带我踏上开往长山屯站的列车。车厢里，我抑制不住的兴奋，问这问那的，班长用微笑的目光看着，她心里一定在想：一会看你什么表情？

跟着王丽走过出站口，左转穿过两栋住宅楼，行走了80米，就到了长山屯站的铁路锅炉房。推开黑色装有滑轮的大铁门，吱嘎吱嘎声，在寂静的小镇传得很远。映入眼帘的是一台高达6米多的锅炉横卧在地上，出渣机不停地旋转，下部放了一辆铁板的手推车，偶尔带出一些湿润的煤渣，水顺着小推车四周的缝隙流淌到地上，四周的墙壁被烟熏得很黑，偶尔露出红砖的模样。锅炉房框架大约12米高，墙壁上5盏灯泡分角落悬挂着，房屋又高又大，顿时感觉灯光有点昏暗。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我心一惊一乍，天呀！我能够侍候得它不，可绝不能打退堂鼓，更不能让班长王丽发现我的表情，所以装做平静的样子对班长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干。

我暗下决心，一定要驯服这个庞然大物，让他乖乖听我使唤。

我从检查学起。首先，围绕锅炉转几圈，查看炉头压力，判断锅炉是否缺水。再打开侧边炉门的观察小孔，判断火苗燃烧的程度，调整炉排前侧煤渣板的厚度。其次，走过出渣机，查看螺旋叶片是否正常运转带出灰渣，发现后侧灰坑缺水，要手动打开进水阀门，水位到达指定位置，将阀门关闭。再检查泵房，循环泵是否正常运转，发现有异响，停止运转，启动另一台备用泵，并立即上报工长高玉杰，专业维修工于德生、林永晨坐火车前来维修。最后，检查引风机和鼓风机的外部情况及运转情况。一番操作下来，忙碌而充实。

有一次，后半夜2点10分，叮叮铃铃的电话响起：“我是长山屯铁路运转啊，暖气有点凉”。请修就是命令。王丽应声后，撂下电话，来不及喝一口水，费力地拿起炉钩挑火。炉钩是用粗20毫米的钢筋人工折成直角而成。手握之处是一个圆圈，手掌握着十分给力。打开两侧的炉门，将2.2米长的炉钩伸进锅炉，用铁钩做支点，不断地拨火，挑火。炉膛熊熊烈火映照在我们青春的脸庞，我们站在炉门的侧方，躲避串出的烟火。一下一下的、不间断的拨火，汗水混合着煤烟顺着脸颊流淌，留下一道道黑白的印记，不一会，汗水湿透了工装。这一刻我们的火热情怀，犹如炉火燃烧般闪光。

火挑起来了，我们急忙放下沉重的炉钩，接着装煤。按下煤斗的按钮，煤斗稳稳地落在坑里，与地面平齐。每人抄起正反面磨得又白又亮的、长度45厘米的大铁锹，用大腿做支撑，将满锹煤送入煤斗，你争我抢地，并且最上方盖了一个尖尖的“帽”，斗里装不下为止。一人去按钮上煤，将其倒入煤闸板前侧的煤箱，如此往复装了7斗，才运满。忙完这些，远远见出渣机的推车已接满，有往外溢的趋势，我推起灰渣车一路小跑，王丽立即拿起铁锹，打开大门。独轮小车颠颠地飞快地跑着，倒入炉灰存放处。王丽挥舞铁锹码堆成方。煤渣冒着热腾腾的气息，一缕一缕地消散在天地间，在月光下，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从王丽的身上，我看到了劳动者的威武，感受到了劳动者的辛苦。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心里把她当作了我的榜样，向王丽学习，吃苦耐劳，苦活累活抢着干。

4点40分的时候，车站运转的电话又响起了：“感谢你们，暖气热得烫手了！”。我和王丽都露出会心的微笑。这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将满脸的灰黑映衬得更加明显，我们互相间指着对方的脸，笑得直不起腰来。得，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我哭过怨过，太累太苦，同届的同学们工作岗位都比我清闲。我爱过笑过，只为长山屯站值班员王宏伟的一句话：“昨天晚上烧得真热，暖气烫手”，没有多余的一句话，让我热泪盈眶，满足而自豪。这一刻，找到了我的人生价值，铁路系统的任何职业都是为人民服务的！

人生这堂课认证了这样一个道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青春，是用汗水去浇灌，才能开出绚丽的花朵。

长山屯站烧锅炉的岁月，我一烧就是四年。逐渐地，我爱上了司炉工岗位。可以说，司炉工的经历，对我后来能够聘为铁路技术员、工程师等技术岗位具有重要意义，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宝贵的财富！

如今，锅炉的链条炉排咬合的声响，依旧响彻耳畔。

难忘那段艰难的岁月。我想对新入路的铁路职工说，燃烧吧，青春！不白活一回！

图片：于德生现场拍摄

文字：映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