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河传(长篇小说连载)六十四

龙泉谣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center;">(六十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生活不只是一帆风顺,到处都有暗流涌动。还么有等到开学,东亮就给春梅说不想去学校上学了。春梅气的么办法,她躺在炕上装病,老四进了房间,囔嘟道,不想念就甭念了,在屋里还能帮着干活。春梅一听立马就火冒三丈,她从炕上坐起来骂道,小的小的不听话,老的老的拔气门桩子,还让人活不活了?老四也有些上头,吼道,谁不让你活了?春梅哭道,你不让我活了!咹,我把你个麻麻子!老四吼叫着上去就给了春梅一个耳光。我不活了,你把我打死算了,呜呜!春梅边哭喊着边去撕扯老四。西亮在宝庭下坐着,听见父母在房间里吵闹,突然房间里传出桌椅板凳碰撞倒地的声响,他起身走到门口大喊道,弄啥哩嘛?!老四一看西亮发了威,放下举起的左手,涨红着脸,一瘸一拐脚步重重地出了房间,进了磨面房。春梅一看老四离开了房间,她停止了哭泣,把房门从里边关上了。她已经气的失去了理智,她觉得自己被逼到了绝境,她整天忍气吞声,换来的却是儿女们的不争气,丈夫的嫌弃和谩骂。她活得太累了,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想着,她打开房门,在西间房子里找来了曳绳,她颤抖着双手把绳子从房梁上扔了上去,又迅速把两个绳头绑成了一个环,然后她把板凳放在了绳子下面。西亮蹲在家门口不说话,岁亮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他看见母亲要上吊,走上去一把抱住母亲,拉着哭腔道,妈,你不要这样先,我以后听你话,不惹你生气了。歌子在门口玩,听到了父母的吵架声,她跑回家,跟在岁亮后面进了房间,她一把扯住母亲的衣角,边哭边叫道,妈,你咋了先?春梅么好气地说,我还么死哩,嚎啥丧哩?!歌子看母亲么有往板凳上站,而是坐在了板凳上,她紧紧地依偎在了母亲身边,不停地啜泣着。岁亮悄悄地把曳绳从房梁上拽了下来,放回了西边房间里,然后进了灶房去做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东亮一个中午都在苹果地里游荡,阿黄紧紧跟着他。他心烦意乱地呵斥着阿黄回去,阿黄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蹲在了地上。毒辣的太阳照的人恹恹欲睡,东亮却一点儿也不困,他坐在场畔的白杨树下。他脸红的像烙铁,嗓子干的快要冒烟,然而他却不想回家,他今天务必要跟燕燕见上一面。他对自己目前的境遇感到迷茫和困惑,燕燕家里阻止他俩交往,他想问个清楚,到底是自己哪里不好,让他们一家子人瞧不上。他猜测人家嫌自己还是一名学生,不会给燕燕带来物质方面的保障。那么他可以不念书了,去打工挣钱呀。他已经在燕燕的家门口附近转了一圈,他不愿意到燕燕家里去,怕燕燕父母给他吃闭门羹,而让他再一次陷入尴尬之中。他死死地盯着燕燕家的方向,把额头伏在膝盖上睡着了。歌子从家里出来,喊东亮回家吃饭,东亮醒了过来,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刚一转身,就看见燕燕提了个竹笼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燕燕低着头,走路急匆匆的,东亮向燕燕奔了上去。燕燕也发现了东亮,她么有回避,而是平静地看着东亮。东亮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然而见了燕燕,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嗫嚅道,弄……啥去呀?燕燕用手捋了捋头发,盯住东亮说,割草去呀木。东亮终于鼓足勇气问道,乃你……咋不理识我了哩?咱俩不合适。为啥么?不为啥。东亮仍然不死心,还想问为什么,燕燕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有事么,么事我就割草去了?东亮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燕燕看东亮么有反应,提着竹笼走开了,东亮看着燕燕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神,便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摇地回了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到家里,东亮一口气把一盆凉开水喝了个底朝天。然面拌了油在案板上凉着,他挑了一碗,调了盐醋和辣子,又拿了几瓣蒜,蹲在灶房门口吃了起来。他刚吸溜了几口,就被面噎得直打嗝,他起身去找水喝。岁亮跑进灶房盛了一搪瓷碗面汤递给了东亮,东亮咕咚了几口又开始吃面。东亮觉得已经饱了,但是肚子还是空的。他勉强地吃几口面,又喝了几口面汤,总算把一碗面干完了。他刚站起身,便觉得直犯恶心,他手扶着墙“嗷嗷”地把刚吃进肚子的面条全吐了出来。西亮在宝庭底下听收音机,一看东亮吐的直不起腰,赶忙问道,大哥,你么事吧?可能中暑了。我给你叫医生去?么事,歇个子就好了。东亮说着话就进了房间。西亮说,这可不敢大意,我给你叫去。西亮出了门去寻王医生,岁亮进了灶房洗锅,烧水烫猪食,春梅睡着么有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大工夫,西亮就带回了一包药,王医生么有来。药里有几粒大白片子是安乃近,王医生说发低烧的话把安乃近吃半片,高烧吃一片,多喝水。东亮吃了药,喝了几口水,上了一趟厕所,又躺进了炕上。春梅下午么有下地干活,一直睡到天麻擦黑才起来。她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乘凉,歌子在军叔家门口和爨爨们踢毽子。西亮和岁亮去南边锄芝麻地,天快黑下来的时候才回了家。西亮放下锄头,舀了一盆水,进了后院去擦澡。岁亮把羊们拴在后院墙下,然后拿起苕帚打扫后院,他准备把凉席铺在后院扫干净的地面上,以便家里人晚上乘凉睡觉。老四坐在榨花机旁抽烟,当岁亮快要扫到他的跟前的时候,他便起身去了前院。阿黄跟在西亮后边回家后,蹲在家门口的门墩石旁边吐舌头,它看见一条黑狗从大路上经过,便起身朝黑狗跑去,两只狗奓着毛怼在了一起。猫咪拖着绳子从西边的房檐跳到了东边的房檐上,然后在屋脊上散步。天阴沉沉的,空气里一丝风都么有,天气闷热到了极点。</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军叔和桂芳婶在自己的家门口乘凉,桂芳婶隔着路喊道,四嫂,谝来先!春梅慢慢起身来到了对门,军叔的大女儿娟丽站起来,把自己的小板凳让给春梅坐。春梅坐下后问军叔,军,你么去西安工地?军叔说,刚把一个工地干完,歇几天再说。桂芳婶说,四嫂,你在门口坐着,咋么见我四哥哩?春梅么好气地说,死了。军叔笑着问道,可咋了先?春梅说,娃不想念书了,你猜你四哥咋说的?军叔说,咋说的?春梅说,伢说不想念就甭念了,阿搭有这样当大(duo4)人的?桂芳婶插话道,娃还能念进去不?春梅倔强地说道,念不进去也得把高中毕了业。桂芳婶起身去拿扇子,军叔压低声音说,大哥把燕燕说给了青阳县城西关一个做生意的大儿子,下个月订婚哩。春梅说,你听谁说的?军叔说,大嫂给我说的,说到时候她屋里不举动,光叫些自己人去一下。春梅说,怪不得东亮今个怪怪的。军叔说,东亮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得给娃说个子,他俩不可能。春梅说,这还能让东亮知道?得瞒着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起了风,几颗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春梅不由一个激灵,她站起身说,我得回去把衣服收一下,不要让雨淋了。春梅回了家,军叔也挪进了宝庭底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春梅刚把衣服收进房间,天空就传来“嘎叭”、“轰隆隆”的雷电声,紧接着风摧枯拉朽般把树木摇得东倒西歪,岁亮抱着凉席被风刮进了前院。突然,家里的灯全灭了,整个村庄在黑暗之中被狂风暴雨包围了起来。鸡们从井旁的架上下来,在榨花机、弹花柜下缩作一团,阿黄吓得躲进了房间里不敢出来,猫咪却无所畏惧,它悠然自得地蹲在房阳台上静静地望着天空,不时伸出爪子,在房檐上流下的雨柱里接一点雨水,擦洗着自己的脸。大约半个小时后,雨小了下来,老四说道,得去把渠里的水改到玉米地里。东亮自从开始下雨,便从炕上下来,坐在了宝庭底下,他说,伯,叫我去。春梅坐在房子门口,低着头打瞌睡,她既么有接老四的话,也么接东亮的话,她慢慢地起身进了房间。西亮说,大哥,你还难过着哩,叫我去先。西亮拿了手电,穿了雨衣、雨鞋,掂着锨出了门。么有几分钟,西亮拖着两个泥脚进了门,老四问道,咋个向?西亮说,一等地渠里的水都让大群哥改到伢地里去了,二等地的让西安叔改到伢地里了。老四说,么事,雨美着哩,睡早些,明个早上给玉米得上化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晨雾笼罩着整个村庄,春梅一个早就拿了脸盆去了柿子园拾蛋柿,老四领着西亮们,背了尿素袋子进了一等地。老四跟三个孩子一人一行地给玉米上尿素,东亮把一等地上完,便成了落汤鸡,汗水如同豆子般从身上往下滚,每个人的脸上、胳膊上被玉米叶子刷成了一绺绺的火红色。给二等地上化肥的时候,老四让东亮歇着,东亮说么事,不用管我,他看着大家进了玉米地,然后领着黑子去了柿子园。东亮还么有走到柿子园,春梅便端了满满的一盆蛋柿朝回走,东亮从春梅手里接过脸盆,两个人一起回了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久之后,燕燕订了婚,东亮并么有像春梅担心的那样大吵大闹,不过他的话越来越少,人显得沉默了许多。开学后,他自觉地背了被褥,带了粮食,去了云中上学,春梅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宽了一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