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之玉溪记 17—轻飘飘的旧时光

走•在云南

转眼又是新年。2025年第一站出游，去到距家150公里的玉溪市易门县绿汁镇。这里原本是个小小彝族村落，始于上世纪70年代的大规模采铜，把这里带进了现代化生活。而50年过去，工业化已经退去，遗留下来的房屋建筑，还在讲述昔日的繁华，让远来的客人，体验到时光的力量。 绿汁镇距易门县城44公里，有一条省道相连。公路经过养护翻新，出乎意料地平坦。但全程行驶在山岭之间，道路曲折蜿蜒，180度的回旋弯很多。从易门县西部的高山，下降到绿汁江畔，海拔高差近700米。而临近绿汁镇12公里，要经过72道拐、108弯，开车下去很是刺激。 下山前的路边有观景台。从这里可以俯瞰脚下的绿汁镇全貌。屋舍整齐，田畴鲜绿，冬季的绿汁江水量不大，在村外大山间若隐若现。远方有座架在山间的大桥，即便在雾气迷蒙之中，也气势不凡，应该是弥（勒）楚（雄）高速的必经之路。“绿汁”是从彝族语“潞兹啦”—即山石壁立的江转化来的，从这里看江边的高山，果然高耸巍峨、巉岩陡峭。 1月4日，我和老周出游。经过108道弯的刺激，下到绿汁镇上。最初一不小心，开到了小镇边上，就折返回来，沿着一条大路转进镇里，找了一处可以停车的地方，不想进入了这个工业小镇的核心地带。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探访这个充满了怀旧气息的山中小镇。 左手一栋二层小楼，是交通车调度室，这是当年往返易门铜矿矿区的上下车站。红砖墙，绿门窗，一条长椅，墙上挂着发车时间和站点。每天，全副武装的矿工，兴高采烈地说笑着，从这里上车，奔向三家厂和木奔矿区，下井采石，再拖着一身疲惫和喜悦，回到这里，回到家中，喝上一杯热辣解乏的烧酒。而1角钱和1毛5的票价，应当是用于往返办事和走亲访友的家属们，代表了那个时代极为便宜的消费价格。 调度室旁边就是宽大的广场。这里应当是重大集会、运动会等露天活动的场所。正前方有一个大舞台。舞台上方、左右两侧，都涂刷了那个时代人们耳熟能详、今天看来依然无比正确的标语。可以想象，当年逢重大活动，这里定然彩旗飘扬，锣鼓喧天；或者燃起篝火，载歌载舞；或者悼念伟人，哀乐低廻…… 广场一侧，有两栋二层砖混小楼，叫作苏联专家楼。当年提供技术援助的苏联专家，自己设计了这两栋楼居住。在我们建国初期，苏联提供了不少工业方面的援助。而短短半个世纪过去，当年的世界霸主早已辉煌不再，反倒是我们这个东方大国，正在不可阻挡地强盛起来。 小楼右侧是工人俱乐部。这幢四层楼，应当是当年最大最气派的建筑。矿工们在这里召开大会，参政议政，行使当家作主的权利；集中学习，掌握时政要求，积累科学文化知识；观看为他们打造的文艺演出，陶冶情操。让枯燥而危险的劳作之余，精神世界得以更加充盈。 从广场左边通道上去，是镇上的集市。一般农副产品都有。我和老周买了猪肉，自制香肠，鸡蛋鹅蛋，还拎了一个菜花、两颗白菜。在一家清真馆子，品尝牛肉，苦菜汤，甩了碗美味的牛肉米线，之后走回街上，继续信步游览。 街边是电影院。坐落在低凹处，但绝对是当年镇上最受欢迎的场所。建筑风格和规格，即使放在当年全国相比，肯定也算得上一流水准。那个时代的黑白片，个个精彩，成为50-70年代生人难忘的记忆。当时很多电影出自我老家的制片厂。而在我的印象中，老家电影的最后记忆，还是李前宽导演的《开国大典》，屈指算来，已经是三十多年前了。 在街角，我们看到了百货商店和新华书店。在那个商品并不丰富的年代，百货商店是国营的，米面肉油一度凭票供应。小时候印象很深，我八十年代末在北京上学，还一度使用过粮票。那时候结婚，最奢华的嫁妆是“四大件”—手表、缝纫机、收音机和自行车。而今天，收音机已经极少，缝纫机也和贪官改造有了关联。 离开核心地带，老周说要去周边家属区走走。她这个军人后代，对当年的建筑、民居和生活，肯定比我这个农村孩子有更深的感觉。我们看到当年的楼房院落，一色的红砖房，大部分都还在使用，一些已经废弃。孩子们在当街玩耍，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地奔跑。 最后，我们走进山坡上的绿汁公园。绿汁江是元江的主要支流，元江之畔最多的树木是凤凰树。每年四月下旬到六月，正是凤凰花开时节，那一树红花很是吸引眼球。绿汁公园里边就有很多高大的、树龄很长的凤凰树，而绿汁镇的行道树，也以凤凰树为主。在这个公园，我们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高达五六十米的柠檬桉，与昆明周边所见那些枝干瘦弱、表皮粗糙的种类很是不同。 出了公园右手，有矿务局的招待所、职工食堂，再往上还有学校、单身宿舍。至此，这个当年设施完备、自成一统的工业小镇，基本走了一圈。而对其最恰当、最完整的概括，全部归结到公园右侧的外墙上来。 旧时光中的工业小镇。春观江水绿如蓝，夏赏凤凰满枝头，秋看稻鱼田中跃，冬遇云海山中游。在时光流转、季节更迭之际，繁华兴盛已然变为平淡自然，热闹喧哗变成平和安静，沉甸甸的岁月变成轻飘飘的往昔。铜韵记忆，悄无声息，慢慢渗透于人间烟火，这就是时光的伟力和威力。“你养矿挖我”，老周照着墙上来了这么一句，吓了我一跳，细看之后，我说你读反了。 回程爬上108弯，继续在大山中前往易门县。天已大晴，视野良好。途中路过铜厂乡，看到房屋整齐新鲜，田地平整嫩绿，于是欣然转进村里。不想村中也有打卡拍照之地，而墙上所嵌的，竟然全都是货真价实的老式物件，给了一份意外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