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法兰西（7）曲折的暗恋

王世华

邹丹家与何慧家都在蜀都市中心的忠烈祠附近。邹丹的父亲与何慧的父亲都是省政协委员，因此两家是世交。他们两家相隔两条街，上小学和中学都在一个班，两人是资格的毛根儿朋友，即一般说的发小。
张定有，即后来的张向东家，与邹丹家相隔一条街。张定有家庭出身贫民，家庭经济一直不好。解放初划分阶级成分时，城市有工人、贫民、平民之分。所谓贫民，是指家庭经济困难的打工者，但又不能算工人。张定有的父母在解放前靠打工养活全家，有时在杂货店当店员，有时在餐馆当勤杂工，偶尔也顶替厨师炒菜。张定有兄弟姐妹五人，他是老大。解放后张定有的父母都成为餐厅的勤杂工，工资收入不高，加之儿女多，所以经济条件很差。据说他父亲给他取名张定有，就是希望他以后别受穷。
由于就近上小学的政策，邹丹、何慧与张定有在同一所小学读书，而且在同一个班。由于家庭经济困难，张定有知道自己上学不容易，所以他读书很用功，成绩也很好；与一般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一样，张定有回家要帮家里做事，所以一放学就得赶回家去，跟班上的同学交往比较少。他接触最多的是邹丹，因为他和邹丹同桌。两人的学习成绩都好，课余也常讨论一些问题。邹丹知道张定有家庭经济困难，本着父亲教导的要有爱心，常给张定有带些小东西，比如铅笔、小笔记本，有时还给他一些零食，让张定有觉得邹丹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心里常想，他长大后一定要找个邹丹那样的女人做老婆；可邹丹完全由所谓爱心出发，根本没有张定有那种想法，她的心气高，怎会喜欢张定有这样的孩子？！
那时何慧是他们的班长，和张定有并没有什么交集。张定有和邹丹接触比较多，按张定有后来的想法，他和邹丹应该是青梅竹马了！可惜这种关系没有保持很久，小学毕业后他们要升入初中，邹丹与何慧升入附近的一所女中，张定有升入普通中学，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邹丹很快就忘记了这个小学的同桌，张定有却一直把邹丹牢记在心里。
上初中后不久，困难时期来临，一般人都面临挨饿，张定有的情形可想而知。但他的父母为了他能专心读书，尽量保证他不挨饿，所以高中毕业时，张定有还是长成一米七的小伙子。1963年，张定有考上益州大学物理系，在学校享受全额助学金。由于形势好转，64年大学伙食费涨到每月12.5元，米饭敞开，每天中午晚上都有肉吃，张定有长到一米七五，在蜀都算比较高的男青年了。
张定有对邹丹一直抱有幻想，希望今后娶个邹丹那样的妻子。但因家贫而自觉低人一等，还因同学嘲笑他的名字“定有”，就是因为他家里啥都没有。所以张定有一直想改名，这就是后来在文革中改名张向东的原因。邹丹考上北京外语学院法语系，与她父亲早年留法有关，她憧憬法国，希望有一天到法国去看看，或者成为外交部的法语翻译，乃至外交官。
张定有考上益州大学后，他不再觉得比人低一等。因为益州大学是全国重点大学，在北京的北京外语学院是外交部的部属高校，他这时觉得自己比邹丹高一篾片（巴蜀方言，一点点的意思。）。考起大学后，张定有觉得有资格追邹丹了，于是就有何慧送邹丹时，邹丹告诉何慧张定有向她表白的事。
张定有向邹丹表白，当即被邹丹拒绝。但张定有不死心，在上大学后不久，张定有又给邹丹写信求爱，不久就收到邹丹短短的拒绝信：
“张定有同学：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让我愕然，我真想不到你会给我写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学生应该好好学习，不应该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你应该知道，大学生是不准谈恋爱的！你还是安心学习吧，请不要再来信干扰我。”
张定有收到邹丹的回信后并没有气馁，继续给邹丹写了许多信，信的内容跟第一封完全一样，只是改了日期而已。邹丹后来根本没有打开看，当即撕毁，而且不再回信。但不断收到这样的信，也让邹丹心烦，无奈之后她给益州大学物理系办公室写了一封信，并附上张定有的信和她拒绝张定有的信抄件，希望组织上帮助她制止张定有这种荒唐行为，不要再打搅她的学习和生活。系办公室将信转给六三级的政治辅导员处理，政治辅导员找到班团支部书记李兆明了解张定有的情况，并将邹丹的来信和附件让李兆明看，要李兆明找张定有谈话，转达系上的意见：如果张定有不改正错误，会受到严重处分，以至被开除学籍。于是李兆明看了那两封信，知道张定有向邹丹一厢情愿谈恋爱的过程。
邹丹的信：
尊敬的益州大学物理系领导：
我是北京外语学院法语系63级学生，我最近经常受到你系63级学生张定有的骚扰。他向我写求爱信，我最初就回信拒绝了他（见我附的回信重抄件），可是他还是不断写信，写信的内容完全一样，只是日期不同。我觉得他严重干扰了我的学习和生活，不得已给你们写信，希望领导帮助我制止他这种违纪行为。
谢谢！
北外法语系学生 邹丹
张定有给邹丹的求爱信：
亲爱的邹丹：您好！
你还记得你的小学同学，你的同桌那个小男孩吗？他已经是益州大学物理系六三级学生，一个身高一米七五的英俊小伙子了，看看我给你寄来的照片吧，这就是我，你的小学同桌张定有。
亲爱的邹丹，你一定还记得我们少年时代度过的欢乐时光。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游玩，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你是那样的天真可爱，你是那样的阳光明媚，你是那样富有爱心！你那迷人的笑容，永远留在我的心田。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么值得回忆，多么值得留恋的时光啊！
虽然后来我们分别上了不同的学校，但是我永远忘不了你。如今虽然你在北京，我在蜀都，但我的心是和你在一起的。
丹丹，请允许我这样叫你。我们都长大成人，都到了恋爱时节，我忘不了你，我一直爱着你！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恋着我，延续中学时期我们中断的情谊！
丹丹，我盼着你的回信，盼着你接受我的求爱！
你的小学同桌 张定有
李兆明看完信后，问辅导员韩老师：“韩老师，你可以直接找张定有谈嘛，为啥要我去谈呢？”
“这是违背大学生不准谈恋爱政策的行为，问题有点严重。”韩老师说，“但是邹丹不是我们学校的，如张定有能知错就改，这个问题就变得不那么严重了。他是个争取入团的一般群众，还是你这个团支部书记找他谈话好些。只要他改正，不再纠缠那个邹丹，就不算啥严重违纪；如果他不改正，我找他谈话，问题就严重了，可能就是宣布处分问题！”
“我懂了！”李兆明说。
于是李兆明找张定有谈话，转达了辅导员的话。张定有一听害怕了，他从此没有再给邹丹写信，学校也没有给他正式的处分。只是在讨论他的入团申请时，没有通过，要再考验他一段时间。为此他对邹丹由爱转恨，但却一直忘不了邹丹那漂亮的身影。这些事他当时由何慧转告邹丹，邹丹也因此对张定有，即张向东表示歉意，也许是她最终接受张向东的原因；邹丹也才知道那个团支部书记是李兆明，就是她朋友何慧如今的丈夫。
邹丹出身书香门第，有着大家闺秀气质，往往自恃清高，也可以说高傲。在恋爱问题上，她不仅看不起张定有，也看不起她班上的任何男生。所以到大学毕业，也没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