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难忘的稻田

上官无妄

图文：上官无妄

音乐：在希望的田野上

2024年过了国庆，突然心血来潮地想看看稻浪翻滚的模样，于是我们去了羊尖镇现代农业产业园。本文图片就拍摄于此园。

稻穗随风摇曳的风景是存储于我脑海中最早的美景照片，而张开双臂让双手掠过稻穗也是我在农村第一次最美妙的触觉。这是插队给予的馈赠。

后来我去过许多著名的风景胜地，留下过许多风景照片，可是它们从没淹没过风吹稻浪的胜景和手触稻穗的感觉。

是的，我心里一直有一片难以忘怀的稻田，就像题图的那片稻田。是的，若把稻田与天空连接处替换成一条大河的堤岸，那就完美地复制了我心中那片难忘的稻田。

电影《上甘岭》里的插曲《我的祖国》是这样唱的：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的插队之地就在这样的地方。我们知青屋就在大河旁，与一条大河就隔着一大片稻田。

这片稻田的土地，当地农民称之为沤田，由大河的淤泥沉积而成的农田，地下水位浅。收获水稻后就得在田里挖排水沟，要不小麦长不好。

这块地里可进行的劳作不少：罱河淤捞水草来沤肥，撒肥耕地挖排水沟，撒种除草割小麦，耕田插秧拔稗子割稻子。作业周而复始，劳作日复一日。我的插队生涯大部分是在这里这样度过的。

春天，我在大河里罱河淤，每天都会把两船河淤扔在这田边的塘里。罱河淤这活很辛苦，可是一船河淤可得十分工。那年我队工值四毛八分钱，罱一天河淤相当于可挣一元钱。一元钱当时在大河的渔民那里，可以买到三斤大虾。换现在的无锡，这三斤大虾值三百元钱。

夏秋季节，我在这里割麦子插秧，有苦有累有惊有喜。一次割麦我搂麦秆时搂住了一条蛇的腰被蛇咬了，我追着去打死了那蛇。我不是被气疯了，是为了自己生命安危去查看它是不是毒蛇，幸好不是。插秧时，我搓的插秧绳子有五十米，可是这么长的绳子在这地里一次拉不到头。插秧一趟到田头，腰就断了似的，只能倚着堤岸，一边歇着腰一边绝望地看着那悠长的堤岸慢慢恢复爬上岸的力气。

这块地里也给我带来过惊喜。插队第二年我在割稻子惊出一只野兔。那兔被我砍伤了脚，跑起来不那么利索，很顺利地被割稻成员一起围堵活捉了。哈，逮野兔比割稻子可有趣多了。这兔子在生产队牛房里被煮成了半锅汤，要不是煮兔的杨大妈给我留藏了一条腿，我会连一口汤都喝不到的。那年农民过年才可能吃到肉，喝到肉汤。不要钱的野兔肉和野味汤无疑是上天的馈赠了，而且理所当然地见者有份。全队青年男女抢光了牛棚里的碗筷（无妄注：牛棚做过我们知青食堂），那情景让我惭愧：为什么没有找到一窝野兔呢？让全体村民饱吃一顿那有多好！

在那块农田里，我干过了青年男农民必须干的农活，没有哪一项劳作让我心生喜欢过。唯一美好记忆的是我曾独自一人张开双臂从大片成熟的稻田里走过。

我记得那是十月中下旬的一天。饭后我坐在大河边看风景，想起这片稻田下午即将被收割时我突然有了一种惜别的感觉。这是我参与劳动创造的一道奇景，我觉得穿行其间会很美，我为什么不去走一走！

我插队务农不到三年，确切地说在农田里劳动是两年又七个月，1971年十月底我离开了农田进入了工作队，同年十二月底我踏上人生新的征途。那年十月我独自穿行稻田成了我对农田最美好的一次告别，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走在窄窄的田间小道上，两边都是成熟的稻田。我张开双臂任双手在两边稻穗上掠过，手掌上痒痒的感觉真好。

是的，我很傻。中午，别人在家小憩，没人在意这片稻子下午就将被镰刀砍倒了。这世界恐怕只有我怜惜它们被砍倒前的模样了。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时光飞逝，风轻云淡。对我而言，插队的很多事已经从生命无法承受之重演化为生命中可以淡忘之轻。唯独那片稻浪翻滚的景象留存着，美好着。有生之年，真希望它会反复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

经历一段生活后会留存下些什么是由你的生活态度决定的。每一段生活里总有一些美好的东西，把它留存下来织成一页人生锦绣。许多页的锦绣汇聚成人生画卷，你就会觉得此生非虚，人间值得！

（无妄注：稻田图片不足，就请妄太来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