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上接岁月~故乡旧忆)</p> <p class="ql-block">抗纵撤后起乱雲,故乡一别儿童情。</p><p class="ql-block">人生之路何所似?恰如逝水浮断萍。</p> <p class="ql-block"> 新四军北撤后,父親为避祸无奈离开家乡,我们先后去了上海、宁波、杭州、长沙,最后又在1952年返回上海,並定居了下来,至此才得以安定。</p> <p class="ql-block">(上海弄堂中寓宅)</p> <p class="ql-block"> 上海是亚州第一大城,是1946年父母帶我离开家乡到的第一站,到达后即购买了南市区的一幢小楼房,在凝和路金家棋杆弄34弄7号,父親原本想开业行医,楼下厅堂为诊室,楼上住人。但因在当地人地生疏,没有基础。尚未开业即遭到流氓地霸的敲窄威胁,乃放弃此念。为生活计,就给鼎记烟叶行的妹夫做事,到汉口、许昌等地收购烟叶。这时父親把哥哥接到上海,他小学巳毕业,就在附近的“光才"中学读初中,我也到凝和路小学读一年级。但我因年龄太小,尚不足六岁,而学堂中当地学生年龄都比我大,長得更比我高出许多,我就会经常受到他们的欺负,因此十分惧怕到学校里去,甚至开始厌学。此事给我哥哥知道了,他对我说:“不要怕,你去,看谁敢欺侮你",那天放学后我回家时,学校中又有一个男孩子在路上抢我书包丢着玩,並把书包中的铅笔拿出来在我课本上乱塗乱写,这时哥哥不知从那里冲了出来,抓住那人並退下他的褲子,在他光屁股上狠狠打了拾多下,並对傍边看热闹的孩子说,以后谁欺侮我弟弟,我见一个打一个,果然从此再也没有人来惹我了。</p> <p class="ql-block"> 哥哥长我六岁,他对我很好,在家乡时就经常会逗我玩,现在离开故乡又成了我的保护神,对幼小的我而言就自然认为哥哥很了不起,就很崇拜他。</p><p class="ql-block"> 但他在外面虽然护着我,在家里却也总是捉弄我。这使我是对他既敬又怕,怕被他捉弄。</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他在给自己和我盛好饭后对我说:“阿波,看看我们只吃饭却不吃菜不喝汤谁能吃得快"。我看他有满满一碗而我只是半碗时,答应了。但待我头也不抬速地勉强咽下最后一口干饭时,却见他笑得很开心,这才发现他的饭碗是亮晶晶的、还粘着几颗油光光的米粒,原来他吃的是猪油加盐拌饭,引得妈妈都笑了起来,而他还笑着对我说:阿波是个小儍瓜。</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他在房中叫我,待我推开他半掩的门进去,却有一物兀地掉下来套在我头上,吓了我一跳,急急拿下来一看却是一隻装水果的小篓子。他却哈哈大笑着说:血滴子飞摘雍正头。如此种种捉弄,多不勝数。並且只要我有好东西他总有办法从我手中骗走,有时用硬板子剪成的人双手操作着做戏给我看来换取,有时讲诸如三侠五义、薛刚反唐的故事来获取,反正我比他小六岁,他骗骗我正好。现在我们都老了,再谈论往事却别有一番滋味,分外温馨。</p> <p class="ql-block">(宁波姚江边住宅)</p> <p class="ql-block"> 上海金家棋杆弄的生活大约过了半年多,在我刚适应了学校生活,不知何故,父母又帶我离开上海回到宁波,住在姚江傍的槐树路槐树坊10号,它是一栋帶月洞门的小洋楼,是父親租的,这时我没有读书,而哥哥仍留在上海广才中学读书,由母親在上海的表妹神娣阿姨照看。</p><p class="ql-block"> 小楼很气派,但我在此却过得並不快乐,因没有读书,更没有人陪我玩耍。每天只是静静地一个人搭建积木,或在楼上陽台里看姚江景色,有时有小火轮扑扑扑的开过,两边翻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但即使吸引着我,却也很无聊。在此期间,父母親心情似乎也不是太好,言语不多。</p><p class="ql-block"> 在快要过年时, 我或许在阳台看小火轮时吹风受冷,生病发热已好几天了。这一天清晨,父親早饭后正要到轮船码头去接从上海回宁波过寒假的哥哥,却突然收到一封电报,父親看后,臉色大变,原来哥哥回宁波乘坐的“江亚"轮船出事了,哥哥尚无消息。父親大急,急叫祥生小汽车趕赴上海,母親哭着要同行,我听到父親急冲冲的说:“你去了,阿波怎么办?他还在发热呢"。母親这才未去,但她人未去,却点上香,一声又一声的念佛,我也很是害怕,很怕失去哥哥,但必竟人小,由于发烧,不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待我醒来时,见妈妈还在念佛。</p><p class="ql-block"> 约到傍晚,爸爸发来了电报,说哥哥已平安获救,妈妈才放下心来。</p><p class="ql-block"> 此事过后,众多親戚都异口同声地说哥哥大难不死定有后福,爸爸妈妈听了都很高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当年报导江亚轮舟出事沉没的报子)</p> <p class="ql-block"> 后来在我长大后,再和兄长谈起江亚轮之事,才获知江亚轮原定乘客是一千多,但因年关将近,从上海回宁波的人实在太多,竟然乘载了四千多人,由于人数太多,所以爆炸后根本来不及救援,以致死亡人数达三千余。当时哥哥还只是一个不满13岁的小孩,幸而受父親委托帶他回宁波的一个轮船上做事的“三买办",在出事后的笫一时间把哥哥带到轮船甲板上,但后来他就独自离开逃生了,还是哥哥自己机灵,设法逃了出来,确实是大难不死。哥哥也许是失去大人保护而还能独自生还的最小年龄人吧。</p> <p class="ql-block"> 在宁波住了半年多,父母帶了我回了一次慈溪老家,但只过了不到一个月父母親又帶着祖母和在外婆家的姐姐,与我一起到了杭州,这次租用的在吳山脚下的一处房舍,有三间房,另有一间厢房、一间灶房、一个小天井。</p> <p class="ql-block">(杭州吳山)</p> <p class="ql-block"> 在杭州的生活是平静的,那时哥哥姐姐都轉到杭州树范中学读书,我也结束了因随父母奔波而失学的状态开始读二年级。父亲虽未参加工作,但家中尚小有积蓄,因此父親暂作寓公,大家生活上稍微节省一些也还可过日子。</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们过了一年,这期间哥哥姐姐每周日休息时就帮家里做事,哥哥会把一周要燒的柴火劈成细块,姐姐则拖地,我也会帮忙擦桌,但必竟人小毛手毛脚,在一次不小心把一只空热水瓶打碎后因害怕躲了起来,大人就再也不许我做事了。</p><p class="ql-block"> 杭州生活也很安逸,我们住在吳山脚下,所以父母常领着我们上山玩,並多次泛舟西湖和到灵隐寺烧香。因此在我长大后回忆当时的生活还写了诗呢:</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随父闲居吳山下,门对高嶺接晚霞。</p><p class="ql-block">儿童不识西湖美,亦趋断桥戏雪花。</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五月西子湖,处处飞白鹭。</p><p class="ql-block">缘楊堤外合,芬桃雾中疏。</p><p class="ql-block">日出湖光艳,雨来水态素。</p><p class="ql-block">曾记採水菱,游舟误归途。</p> <p class="ql-block"> 但有一日,一个熟人从乡下来,说家乡在分田地、斗地主。我祖上原来田地不多,尚不到评为地主的标準,但由于父親买了因海水退去而形成的滩涂地,虽然这些土地还不能生长什么农作物,目前基本上也无多少收获,不过因为数量太大,达五六拾亩,因此被评为地主。</p><p class="ql-block"> 父闻知后很害怕,因为他在帮親戚到河南、许昌收购烟叶时听闻北方斗地主很兇,有些地方还死了人。杭州离家乡太近,父亲觉得不安全,因此决定远远离去。</p><p class="ql-block"> 父親把祖母按排到上海姑母家里,而姐姐哥哥仍在杭州学校寄宿读书。这一天,在如烟细雨中,帶了妈妈和我离开生活了一年多的杭州,去了长沙,因在那里父親有一个做纽口加工生意的堂弟,我叫他乾良叔叔。</p> <p class="ql-block">(长沙湘江桔子洲头)</p> <p class="ql-block"> 在长沙,我们三口租住了一间很小的房间,现在估计约10平方米左右,因所在的街道象把一只倒过来的靴子,故叫倒脱靴街,我们租住的房子在街道底,傍边有一块土堆形成的小高地,因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出没,故而父母不许我出门。这期间,爸爸很关心时事,常买报子来看,並指着报子上的字叫教我认,在半年之中我也认了很多字。</p><p class="ql-block"> 一天,乾良叔叔来我家,他走后,我听到父親和母親商量,决定和乾良叔叔去香港看看,我和母親仍留在长沙。</p><p class="ql-block"> 约拾天左右,父親回来了,父母退掉了住了半年的租房,我们準备去上海接祖母和在杭州的哥哥姐姐去香港生活。</p><p class="ql-block"> 在上海父母又盘恒了几日,告别了一众親友,但在準备去杭州接哥哥、姐姐时却得知国家已禁止民众与香港之间的随意往来,口岸关闭了。</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们就留在上海,直至十六年后家庭破裂:父親去世、母親回故乡、我去安徽。</p> <p class="ql-block">待续</p><p class="ql-block"> 药芝 2025年1月1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