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尘土

高海平

<p class="ql-block"> 扫尘土</p><p class="ql-block"> 高海平/文</p><p class="ql-block"> “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句话真不是随便说的,尤其是在农村,自腊八开始每天都有讲究,今天干啥明天干啥,老祖宗已安排好了。比如“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唤媳妇,没有媳妇铡草喂头牯。”扫尘土这件事只能在二十五做。</p><p class="ql-block"> 扫尘土,我老家的土话叫扫挂,大扫除基本上每年就这一次,所以,尘土都在窑壁上一絮一絮地垂挂着,所以叫扫挂。有人会纳闷,为何尘土都一絮一絮挂在窑壁上了还不随时清理,一定要等到腊月二十五才扫除呢?因为,在平时的日子里,老百姓视垂挂的尘絮为钱串子,窑壁上垂挂的尘絮越多越吉利。</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生活的窑洞的尘絮就挂了很多,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筛进窑洞时,一絮絮的尘挂闪着很亮很亮的光,既神秘又壮观。神秘体现在为何尘土能积攒成絮状,而不是均匀地铺陈于窑壁上?这是不可解的,所以视为神秘莫测,老百姓说是钱串子也不无道理。说壮观主要是尘絮众多,有长有短,分布不均,就像溶洞里面的钟乳石,只是型号细小而已。</p><p class="ql-block"> 这些尘絮不管给予何等寓意,在腊月二十五必须统统清楚掉,不能拖延,就像积攒了一年的财富要集中收割一般。</p><p class="ql-block"> 二十五一大早,不管天气好坏,大人小孩都要早早起来,开始收拾家当。把能搬动的坛坛罐罐要小心翼翼地从窑洞里搬出来,轻轻地放在院子里,被褥铺盖也要码放在一隅。平时根本看不出来家里有这么多的东西,几乎堆了半个院子。窑洞一下子显得空空荡荡,说话能听到明显的回音。</p><p class="ql-block"> 女主人用毛巾裹了头发开始拿笤帚在犄角旮旯里挨着扫除。常言道,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跑掉,那一定要让灰尘跑掉的。墙壁上的尘絮在“横扫千军如卷席”的雷霆行动中纷纷坠落。打扫完屋子以后,再把搬到院子里的坛坛罐罐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又一遍。女人的心细,又爱干净,擦拭这些东西就像收藏家在把玩心爱的藏品。那些黑色的斗罐擦拭后显得特别亮,散发着黑黝的光泽;陶罐发灰色,虽无斗罐之光泽,但是因年代久远,透着历史的沧桑感。</p><p class="ql-block"> 斗罐是指比较大的那种,里面装面粉,白面、玉米面、豆面等;坛子比较小,一般装豆类,比如白豆、黄豆、花豆等。我家之所以坛坛罐罐多,因为父亲在佛儿崖供销社工作时,旁边有一家陶瓷厂。他没事时就到陶瓷厂和工人师傅们玩,只要有新产品出炉,喜欢的就按出厂价买一些,挑回家。几十里山路,上百斤的担子,晃晃悠悠就挑回来了,父亲年轻时也是好体力。那时,我们刚刚搬进新家不久,这些好看的坛坛罐罐便像神仙一般罗列在窑洞的柜子上。</p><p class="ql-block"> 扫挂,除了把窑洞打扫得干干净净外,还要清理土炕的巷道和烟囱。农村的窑洞都是盘的土炕,没有床的,一面土炕一般要占据整个窑洞的一半面积。土炕应该说是古人的一大发明。其功能虽然是休息睡觉之用,里面却大有文章,它是灶台烟火的必经之地。灶火从炉膛出发,沿着土炕里面密密麻麻的巷道一路奔袭,最后爬出烟囱,汇入高阔的蓝天,化作一团白云悠然飘去。</p><p class="ql-block"> 灶火的烟离开炉膛时是有温度的,而且温度很高,从土炕里面经过时会把土炕上的那层不太厚的土坯烤得很热很热。冬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之际,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脱鞋上炕,坐在炕头上,瞬间便能体会到屁股下面的温暖,这种热就像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夏天的土炕是凉的,因为屋里的灶台不再使用,而是使用院子里的窗炉子——这种炉子一般靠窗户盘的,故名。</p><p class="ql-block"> 土炕里面的巷道和隐藏在墙里的烟道,在腊月二十五也需要清理,这种粗活就是男人的事了。一个人站在窑顶上,把绳子从烟道放下去,土炕靠近烟道的地方有个口,专供平时掏灰和引火所用。烟道放下来的绳子绑上一根酸枣刺,上面的人用力往上拽,酸枣刺就会从烟道轻轻划过,积攒了一年的尘垢纷纷掉落,烟道便畅通无阻了。土炕里面的巷道不一定每年清理,因为要把土炕上面的土坯揭开才能操作,难度比较大,三五年清理一次也是好的。</p><p class="ql-block"> 把窑洞里里外外清理一遍,一天时间紧把紧,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午饭只能啃干粮将就了,吃晚饭也要很晚很晚。不过,当忙碌了一天,一家人疲惫得坐在土炕上,看到所有的坛坛罐罐各归其位,家里亮亮堂堂焕然一新时,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难得的喜悦之色,离过年又近了一天,年味越来越浓厚了。</p><p class="ql-block"> 准备二十六到丈母娘家唤媳妇的男子更是喜气洋洋,彻夜难眠。毛驴早就备好了,就等天亮了出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