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崑 散文《我家门前的那条路》

作家佳作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我家门前的那条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徐安崑</span></p> <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在安徽省天长市东南方靠近江苏扬州的一个丘陵地带的村庄里,满庄子都姓徐,所以地图上就叫“大徐庄”。</p><p class="ql-block"> 整个村庄是一个长方形,庄里的房子是东西走向,房前每家门口都有一块空白场地,屋后是各家连在一起的大竹园。</p><p class="ql-block"> 我家在村子的最东头,一出大门,就有一条弯弯曲曲通往村外的小路。</p><p class="ql-block"> 路的左侧,是一口大水塘,因为它在村子最东边,所以叫它“东塘”。塘的周围,有桃树、杏树、榆树、老柳树,还有一棵皂角树;路的右侧,是我家的一个大菜园。</p><p class="ql-block"> 因当时家里人口多,有奶奶、大伯、爸妈、叔婶和我们这些兄弟姊妹们,共十好几个人,所以菜园很大,种的蔬菜品种也很多,季节也不一样。</p><p class="ql-block"> 菜园的拐角处,还栽有樱桃、枙子花等花果树木。走过水塘和菜园,就上了这条绵延起伏的正路了。</p><p class="ql-block"> 路有一个大弯和许许多多的小弯,大弯在路的中间段,基本上顺着整个梯田的走向;那些小弯,是一条一条庄稼地的田埂连接而成的。</p><p class="ql-block"> 路的两边,除了有几棵稀疏相间的剌槐树、桑树、老榆树外,全都长满了野生花草和灌木,只是偶尔在路的中间见到一条露出来的灰土印子。</p><p class="ql-block"> 这条自然形成的路,正像有位先人说的那样,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p><p class="ql-block"> 今天,时过境迁,这条路给我留下了许多遐想和回忆,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走在这条路上,好像是走进了五光十色、百花争艳的“万花筒”,又如同进入了千奇百怪的“生态园”,一年四季,变幻无穷。</p><p class="ql-block"> 说它是“万花筒”,是因为它随着季节的更替而变化不断。</p><p class="ql-block"> 春天,小草钻出泥土油光发亮。清晨,露珠披挂在路旁的小树叶边、小草尖儿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有时沿路向远方望去,还能看到晨雾在阳光照耀下形成的一道道彩虹。</p><p class="ql-block"> 夏天,路边高处的杨槐花一串一串、一簇一簇的开放,奶白奶白地散发出清香。路两旁低矮的草丛中百花盛开,有曼陀罗、野小蒜、蒲公英、凤仙花、萋萋芽、灯笼果等,花草混杂,互为点缀,煞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p><p class="ql-block"> 秋天,糖梨果黄了,野山楂红了,还有那许多连名字都叫不清的野果子,红的、黄的、黑的、紫的,或挂在乔木枝子上,或藏在草丛里。</p><p class="ql-block"> 冬天,则又是另一番景象,大雪覆盖下的路和两边的庄稼地几乎一平,要不是路边上未砍割的灌木杂草露出来形成一个路的基本线条,真不知哪是路哪是庄稼地。</p><p class="ql-block"> 说它是“生态园”,因为这里不仅有花草树木,而且还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草丛里趴着的、路下边水稻田拐角处洞穴里躲着的各种各样的小动物。</p><p class="ql-block"> 早上,先是布谷鸟“咕咕、咕咕、咕”两长一短的告诉大家“天快亮了,该起床啦”,然后则是喜鹊离开窝、站在大树最高的树枝上闹得更欢,“喳喳、喳喳”似乎不停地在说:“今天有喜,客人要来!”小麻雀成群结队的飞来飞去,路两侧草丛里时有野免子、野地鼠躲着歇息。</p><p class="ql-block"> 如果是春末夏初,偶尔还能碰巧听到野鸡在路边的麦地里发出“咯咯、咯”的欢叫声。</p><p class="ql-block"> 白天,五颜六色的蝴蝶这花飞到那花忙着传播花粉,野蜜蜂忙着采蜜,大黄蜂昂着头嗡嗡嗡叫个不停,好像是甩大袖子的领导光卖嘴啥也不干。</p><p class="ql-block"> 傍晚,蜻蜓越飞越低,甚至一伸手都能抓住几只;路面上一群群一队队的蚂蚁,背着自己的美味佳肴,从路这边爬到路那边,偶尔拦路筑起一道墙,黑压压的一片甚为壮观。</p><p class="ql-block"> 夜晚,稻田里的青蛙表演着大合唱,呱呱声此起彼伏;路的下边和水稻田结合的地方,不时有螃蟹、黄鳝、甚至水蛇纷纷从洞里爬到路面上草棵里来,目的是想乘着夜深人静时,多喝点儿露水,殊不知,这也是它们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人们往往在这个时候,捉几个萤火虫放在鸡蛋壳里当灯笼,或者用麻秸杆扎起火把,专门去捉螃蟹、抓黄鳝,有时甚至下到路边田坎下,直接找洞去掏。</p><p class="ql-block"> 这里倒是要提醒一下,到洞里掏螃蟹、捉黄鳝,是要有一定技术的。</p><p class="ql-block"> 首先要会辨别洞穴。螃蟹的洞穴形状不规则,洞门口还有一堆泥土,黄鳝洞里面非常光滑,蛇洞里面非常粗糙。你要是摸到内壁非常粗糙的洞,赶紧把手抽回来,千万别被蛇咬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这条路上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小昆虫、小动物在活动,所以我说,走在这条路上,就好像进了动物“生态园”。</p><p class="ql-block"> 就是在这条路上,小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一起上学,整整走了三年。我的伙伴中,有比我年龄大一些的,也有比我年龄小一点的。其中同龄的“猪”就有五个(那一年属猪),三男两女,有的还不在同一辈份上。</p><p class="ql-block"> 三年中,我们每天早上,或者是䠀着露水、踩着阳光,或者是踏着白霜、顶着大雪去学校上学,傍晚又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一起放学回家。</p><p class="ql-block"> 每当回家走到家门口的东塘边上时,塘里的鸭子、老鹅一齐吼吼叫,仿佛是一支迎接宾客到来的仪仗队。</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走在这条路上,总觉得它是一条充满生机和朝气的路,是为我们带来开心和欢乐的路。</p><p class="ql-block"> 到了第四年,因我的启蒙老师刘昌茂推荐,我四年级没上,直接由三年级跳到五年级,到离家更远一些的司徒庙小学上学去了,因而家门口的这条路走得就少了。</p><p class="ql-block"> 1959年,正是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天灾人祸等原因,家里生活遇到了极大困难。那时,父亲在淮北工作,家里只有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妹妹跟叔叔生活。</p><p class="ql-block"> 妈妈看到叔叔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愁得焦头烂额、寝食难安,于是就决定让我休学,在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的经历和家庭变故,使我痛彻心扉、刻骨铭心。我始终不愿触碰这个心灵的巨伤,更不愿意写在纸上,因为这里没有故事,只有拌着眼泪的沉思。</p><p class="ql-block"> 从这一年的春天开始,家里就揭不开锅了。很长时间粒米不见,滴油不粘,连麦麸、豆饼也很难吃上,萋萋芽、扫帚苗等野菜吃光了,榆树皮、酒糟面粑粑也都吃了,就这样也难以挺过去,奶奶、大伯、妈妈和婶婶都先后走了……</p><p class="ql-block"> 1960年春,爸爸回老家把我接着去淮北。</p><p class="ql-block"> 离开家的那一天,我又走到家门口这条再熟悉不过的小路上,可是再也见不到儿时的模样,只看到,路边的杨槐树连树叶带花蕾都没了,榆树皮被剝光了,路两边的野菜早已被搜寻得一棵不剩,就连杂草、乔木都被砍割了,草根也被铲去晒干当柴禾烧了,光秃秃的路面毫无生机,我就是这样带着悲痛和遗憾离开家的。</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这条路,变成了充满哀伤和无奈、让人不堪回首而又心怀不甘的路。</p><p class="ql-block"> 时间过去二十年,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一次我回家探亲。那时候我们家已不在徐庄住了,父亲60年代中期带着弟弟妹妹回老家后,在离老家不远的陈庄找了块地方重新建了新房,只有三叔他们还住在原处。</p><p class="ql-block"> 当我回家到原住地看望叔叔时,再一次走到儿时的那条路上,路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路变直了,路面宽了。路两边栽满了树,路面上还铺了一层砂子,不仅行人,就连自行车、摩托车、小型拖拉机也可以行走了。</p><p class="ql-block"> 到家后,我问弟弟徐安平(叔叔的小儿子):“怎么路变样了?”他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搞联产承包。为了便于管理和小型农机使用,把路取直了。铺上砂子是为了雨雪季节小型车辆也可以行走。”</p><p class="ql-block"> 我想,是啊,国家社会都在变,这条路也该变了啊!我接着问弟弟:“家庭联产承包的好处是什么?下一步怎么走?”弟弟说:“家庭联产承包不养懒汉、不吃大锅饭啦,自己承包的地自己种,首先肚子能填饱了!至于下一步怎么走,大家也在思考着,有的想搞小联合;有的想除了种粮食,还能不能搞点别的;有的人还想直接出去闯一闯。温饱解决了,但光靠守在家门口种点粮食,要想尽快的富很难。”</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提出、思考这些问题挺有意思,寻找出路更有意义。</p><p class="ql-block"> 看过叔叔往回走,又来到这条路上。这时候,我隐约感觉到,这条路变成了通往未来,未知未来,憧憬未来、探索未来的希望之路!</p><p class="ql-block"> 1997年5月,父亲因病去世了,临终前给我弟弟说,希望能把他安埋在家门口那条小路旁,离先去的妈妈、叔叔近一点。这样以后他们能一起经常看到这条路、这个家。我们按照他的遗愿这样做了。</p><p class="ql-block"> 从那之后又过二十年,到了二十一世纪。两年前的一个清明节,我和爱人开着自己家的“速腾”小轿车从合肥又回了一趟家。这时老人都已去世了,我们回去就是给父母、叔婶扫墓的。</p><p class="ql-block"> 当天,住在离老家最近的妹妹家。妹夫原来是和我们家相邻的一个村的支部书记,后来换届不干了,就带着我的大外甥女儿办了个毛绒玩具厂,生产的产品全部出口到美洲和欧洲,效益很不错,除了带动村民们增加些收入、争取尽快致富外,自己家一年下来净利润也能落个20万元左右。</p><p class="ql-block"> 到家后,妹妹、妹夫陪我去原住地给老人上坟扫墓,只见原来的那条路没有了,就剩下父母、叔叔的墓地在东塘边上原来的路基旁。庄子里的房子、竹林、菜园等全都荡然无存,东塘也被村里租给个人养鱼了。</p><p class="ql-block"> 看到这些,我心中有说不出的味道,问妹夫:“怎么路也没了,房子也没了?”妹夫说:“这些年,农村在搞城镇化建设,拆村并乡。原来的房子拆了,搬到交通比较方便的公路旁,建起了新农村,原来的路,要重新规划修建更好的路。所以,你就看不到原来的房子、找不到原来的路啦!”</p><p class="ql-block"> 我听了妹夫的一番话,似有所悟。中午,在妹妹家吃了饭、躺在床上休息,开始睡不着,后来慢慢迷糊了,我似乎又看到原来的村庄、原来的路。</p><p class="ql-block"> 路有多长,没有尽头,它一头连着家门口,一头通向县城、省会。沿着它,可以到北京、上海,可以到四面八方、走向世界各国;路有多宽,没有边际,它的两旁都是种满小麦、水稻的庄稼地。走在路上,经历酷暑严寒,可以看到风雨雷电,看到五谷丰登的好年景,看到一条好似铺在麦浪、稻穗上的金光大道。</p><p class="ql-block"> 看着、想着,翻了个身,突然又醒了,再静下心来想一想,脑子里存着的,还是小时候那条“万花筒”、“生态园”式的乡间小路。</p><p class="ql-block"> 看到这条路,还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甜美。</p><p class="ql-block"> 下午,在离开妹妹家返回合肥的高速公路上,我坐在车里靠在后背上,想着妹夫上午跟我说的话,为了新农村城镇化,原来的路要重新规划,修建更好的路。我多么渴望通过新农村建设规划的实施,在不久的明天,我家门口的那条路,将会变成一条人寿年丰、五业兴旺的幸福路。这条路,既是“万花筒”、“生态园”式的美丽之路,又是能通江达海、走向世界的富裕之路!建成这条路,不需要再等二十年了吧。</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作者简介</span></p><p class="ql-block"> 徐安崑,男,78岁,大学文化,教授级高工。自幼生活在农村,1967年煤炭院校毕业后,分配到淮北矿务局工作,当过工人,开过绞车、扒过煤,做过企业综合部门负责人,担任过淮北矿业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2000年后任安徽煤监局、安徽省煤炭局局长兼党组书记、安徽省煤炭工业协会会长。</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喜欢文学创作,作品主要特点是文风朴实,感情细腻,生活气息浓郁,画面感强,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p>

这条

家门口

妹夫

生态园

路上

原来

叔叔

那条

菜园

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