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险探亲路

金色的梅花17169374

往事磋砣一笑空，融融春色在壶中。

每当春节来临之际，有一段尘封在心底的往事，总是萦绕心头，虽说是尘封已久，但当打开记忆闸门，它仍是“知青岁月”中一段惊险而又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记忆犹新地呈现在眼前，几次提笔又搁下，踟躇不定……。不知是谁说：现在的我们是“知青幸存者”。顿觉“来日不方长，未来可期”紧迫感，必须折封破尘提笔，留书给后人评。

游子归家心似箭，一路风尘不觉寒。

我是1965年9月份，从山东省淄博市周村区响应政府的“上山下乡”的号召，去支援边疆建设的“知识青年”。乘坐淄博——西宁的绿皮火车，一路向西，跋山涉水，历尽千难万险来到了大漠荒原，戈壁滩，青海格尔木，屯垦戍边，安营扎寨，格尔木成了我们第二个故乡。

艰苦的高原环境，繁重的体力劳动，短短的几个月就把我们锤炼成铁骨铮铮的高原人。1967年12月份，我们终于等到让我们回家探亲的好消息。一接到通知，我们马不停蹄地做准备回家的工作。用手中仅有的几块钱去购买青海特产“大蚕豆”，带上舍不得穿送弟弟的新军装。从食堂领上十几个馒头和咸菜，带上军用水壶。简单的行李，简单的行装，一行十一人坐上马车直奔格尔木长途汽车站。

数九寒天，正是青藏高原最寒冷的季节，零下二十几度，滴水成冰，“极寒”是对这片“生命禁区”最恰如其分的形容。高原的风，如刀，似箭，冰雪中夾杂着狂飞的黄沙，漫天飞舞，我们坐在通往西宁的长途大巴车上，穿荒漠，入草原，大巴车象蜗牛一样艰难的在蜿蜒曲折的搓板公路上爬行。

外出的游子，千里归家，明知天寒地冻，路途艰险，依然踏上归途，盼早点见到家乡的爹娘。风雪中，大巴车象蜗牛一样，艰难的爬行在去往西宁的路上，己成冻土蜿蜒曲折的公路，搓板式的路面，大巴车可以说是一路跳蹦着走，发动机沉闷的“轰嗡”声，象极了牦牛的嚎叫，我们蜷缩在冰冷的硬坐上，冻的瑟瑟发抖，只能依偎在同伴战友身上，相互抱团取暖。车窗外风雪漫漫，雾霭中的冰雹打在车窗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象拍在我们心口上撕裂的痛。巍峨壮观白雪皑皑的昆仑山被甩在身后，我们无心眷恋雪山的美景，只嫌车子走的太慢……。

冬日的西北高原，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绿茵茵的草原，更没毡房和雪白的羊群，没有浪漫的诗和远方。一路上不光遭受寒冷的摧残，还有饥饿的折磨，千里路途无人烟，我们带的干粮已冻的硬梆梆的，咬不动，水壶里的水已结冰，我们都没有表，不知是中午还是下午，肚子饿的“咕咕咕”的叫，嘴里从胃里返上来的酸水又酸又辣，胃里冰凉的冰凉的痛，我只好从行李包拿出几粒“生蚕豆”，生硬的嚼着充饥。车上几十个人没有一个人发出抱怨……。司机师傅默默地拼命地开着车，在大漠荒原中寻找有人烟的地方。夜幕降临，雪还在下，不远处看到了点点灯光！终于到达“兵站”了，（解放军驻扎的兵站，为过路车辆提供夜晚住宿）我们好象在大海航行中看到灯塔一样有了希望，兴奋的用沙哑的嗓子欢呼着！当我们要下车时，才发现我们的双腿己冻疆，沉重麻木的迈不开腿，我们只好用力拍打……。我们背着简单的行李走进兵站那一瞬间，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全身，让我感觉到这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幸福的地方。解放军为我们端上来热热的饭菜，虽然是一碗炖洋芋，一盘高原上永远蒸不熟的热馒头，还有一碗热粥。捧着热乎乎的碗，泪水模糊了双眼，在这稀有人烟的地方，简单的晚饭比山珍海味还香，这次晚餐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香最温暖美食！

第二天，天还未亮，司机师傅开始敲门催促起床。简单的早餐，一碗稀粥，一碟咸菜，几个馒头。然后顶着迎面扑来的风雪，坐上大巴车又开始返家第二天的行程。秃头山，橡皮山，日月山，崎岖又凹凸不平的搓板式盘山公路，海拔4000多米，空气稀薄，气温极低，寒气逼人，恶劣的天气肆虐着我们归心似箭的心。大巴车一路蹦跳着艰难的前行，车子时而激烈的晃动，时而又象蹦迪一样跳跃着，弄的我们胃里翻江倒海的直想吐！天亮了，看见车窗外被雪覆盖的群山沟壑，银装素裏。不由想起毛主席诗词《沁园春.雪》 我在心里默诵着：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这首诗非常恰当描写了眼前的景色。真佩服伟人的宽广胸怀，把祖国的大好河山描写的如诗如画。高原上的阴晴就是瞬间的事。中午时分天晴了，呈现出万里晴空，阳光灿烂。真是：须晴日，看红装素裏，分外妖娆！

柴达木盆地的冬日阳光分外明媚。大巴车行到青海湖前。司机师傅让我们稍作休息，顺便看看青海湖的景色。冬日的青海湖，宛如被时光遗忘的仙境。浩渺的湖面凝结成一面巨大的银镜，反射着天空的澄澈与湛蓝。远处的山峦覆盖着皑皑白雪，与湖岸金黄的草场相映成趣，仿佛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寒风凛冽，吹过湖面，雕刻出凌厉而独特的梭角。临近的茶卡盐湖，更是美不胜收！雪后的茶卡盐湖宛如披上一袭纯静的银沙，湖面之上，倒映着连绵起伏的雪山，尽显高原的冬韵，低调静谧，美若仙境的景色，让我们忘记了寒冷与劳累，沉醉在这广阔的高原冬景里。

三天二夜艰难的高原路程，我们战胜了寒冷饥饿恐惧。阳光下青海湖景色，又看到了生命的美好，我们希望早一点回家，见到自己的爹娘。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入住了青海省西宁市军垦招待所。

在西宁军垦招待所休息了一夜，清晨就急忙赶往火车站，买了去西安的火车票，（那个年代没有动车高铁类的直达车，只能在途中倒好几次车，才能到家）。在西安火车站休息几个小时，又坐上西安去郑州的火车，记得好像早晨到达郑州，再換乘下午从郑州通往济南的火车。就在郑州火车站检票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差点进了公安局。

事情是这样的：从郑州通往济南的火车是下午的（几点的车次已忘记），中午在郑州火车站候车室随便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喝了点候车室的温水，稍作休息，等待检票时间。候车室的大喇叭传来检票的呼叫声，人们从各亇角落蜂拥而至挤到检票口，排起一条长龙队伍，我们十一个人挤在中间。因为我们都穿着黄军装，外面穿着蓝色羊皮大衣，特别显眼，非常引人注目。人们很有秩序的排队前行检票，突然，听到一个小孩歇斯底里的哭声，我们抬眼望去，与我们相隔四五个人处，有一个大约八九岁样子的小孩，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冻的发紫，嘴唇抖嗦着嗷嗷的哭叫着，只见检票员揪着小孩的耳朵从人群里向外拽，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小孩撕扯着蹲下不走，检票员抬起脚往小孩身上猛踹，小孩跳跃着，叫骂着，检票员抬手又劈头盖脸打小孩的嘴巴。排队等待检票的人都愤愤不平，指责检票员下手太狠。这时，我们都跑过去，把检票员和小孩围了起来，我们女生从检票员手里撕扯着把小孩救了出来，这时，检票员揪住了我们十一个人中的两个男生，一个叫赵捷，一个叫鞠延方，喝斥着！为什么干扰他们的工作，赵捷问：你们为什么打小孩！检票员说：这小孩是氓流，只买月台票进站，鞠延方说：你们打人犯法，打小孩更犯法！检票员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赵捷大声说：我们是青海建设兵团的，休探亲假路过，检票员突然脸色一变说：原来是“知青”啊！一帮土匪！我们听到他这样侮辱我们，全部将他围住，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喊！再叫你说我们是土匪，再叫你说我们是土匪！非揍死你不可！围观的人都不敢作声。这时，检票口吹起了哨子，喊叫着，“知青”打人了！“知青”打人了！有人喊，快打电话叫派出所来人呀……！我们一听说叫派出所，知道大事不好，赵捷说：战友们赶快跑呀！人群中出来一个人向我们喊道：孩子们快跟着我跑！说时迟，那时快，我们慌忙中找到自己的行李，跟着这个好心人跑出了火车站，跑了一大会，回头看看没有人追上来，才停了下来。好心人说：孩子们你们不能去候车室了，也不能从检票口进站了，派出所的人肯定会等着你们！这时我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怎么办！怎么办！人生地不熟，又举目无亲，我们怎么才能回家呀！好心人把我们领到一座废墟工地上，告诉我们从哪个地方能进火车站……。好心人走了！我们突然觉得失去了主心骨，没了方向。天慢慢的黑下来……。

我们知道夜里有一列去济南方向的火车，商量着夜间爬墙进站！

夜幕降临，我们不敢去火车站候车室，更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我们只能在这四面透风的废墟里，饿了只能吃点行李包里从连队带来冷馒头，喝点水壶里的冰水。外面西北风“嗖嗖”的刮着。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们举目无亲，还担心派出所的人会找到我们。寒冷饥饿恐惧又一次袭击着我们归心似箭的心。我们不为今天见义勇为的行为而后悔。可为他们叫我们“土匪”而莫名其妙，更是愤愤不平。

已经是午夜了，我们一行十一人，象一支地下游击队，悄悄地来到车站，躲在车站附近的树丛中，由赵捷一人去候车室把去济南的车次和时间看好了，然后，我们在树丛角落里蜷缩在行李包上打盹，肚子饿的“咕咕咕”叫，手脚都冻的麻木僵直。赵捷和鞠延方侦察好地形，策划着我们从什么地方翻墙进站。当听到嗽叭里传来济南方向的火车进站了，我们在黑暗中悄悄地摸索着向火车站大栅栏靠近。来到离车站有500米远的地方，这里的栅栏比较矮，大约有1米半高，栅栏底下是些乱树枝，我们很费劲的扒拉开一条半米宽的道，由赵捷先跳进去。赵捷生性灵巧，是连队蓝球队的主力。只见他一个三步跨栏的弹跳，又一亇鹞子翻身，轻巧的跳进栅栏内的平地上，我们马上将行李一件一件的传递给他，传递完行李就是人如何进去，我们抓住栏杆进行攀爬，由于我们穿着棉军装外加皮大衣，太笨重了！只好鞠延方从后面托举着我们的腰部推向高处，很艰难的把我们九个女生送进栅栏内，最后他扫尾……。进入站内，我们不敢向前方靠近。只见火车车厢门口有乘务员把守。我们只好选择最后的车厢。我们屏住呼吸，悄悄地，小心翼翼的向火车后车厢靠近。车厢门口挤滿了人，无法上车……，这时列车员吹响了哨子，火车发出“哧哧哧”的声音，火车马上要启动了！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赵捷不顾一切的从人群中强挤进车厢，挤到车窗前，命令我们赶快从车窗爬进去……，在忙乱中，赵捷和鞠延方把我们连推带拽的拖进车内，这时，火车己经启动，鞠延方才最后一个爬进了车厢。这个时候我们已累的精疲力尽，大汗淋漓，瘫坐在车厢里的过道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狼狈不堪的样子，真象一群逃难的乞丐。我们谈论着刚才爬车时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知想哭还是想笑，眼里都充满了泪水。

我们十一人在济南换乘去青岛方向的火车。这也意味着我们将要分手了，分别在淄博各个车站下车，赵捷与鞠延方要去青岛。

经过七天七夜的跋山涉水，艰难的“惊险探亲路”，早就把十一个人的心凝结在一起，我们团结一心，共同面对探亲路上的风险，闯过了一关又一关。终于看到了家乡的方向。我于第八天凌晨四点多平安的在周村下车了，回到了从小长大的故乡，马上就要见到爹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