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工作岁月——富县“12.03”杀人抢劫案侦破记

龙的传人

　　这是我在富县公安局工作期间，组织侦破的一起有影响的重大刑事案件。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但仍然记忆犹新。

2001年12月3日上午，富县公安局接电话报警：富城镇北教场县种子公司家属区发生一起杀人案，请求侦查破案。案情就是命令。接报后，我立即带领副局长兼刑警大队长王治安、刑侦大队刑事侦查和技术民警，火速赶赴发案现场。同时通知副局长兼城关派出所长卢纪忠，立即带领在所民警赶赴案发地。

现场位于县种子公司家属区一个独立院内。受害人屈某，女，生前任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报案人是其丈夫G某，系某乡镇党委书记。据G某讲：因年终工作忙，他昨天晚上没有回家。今天上午给妻子打电话一直关机，给县委组织部打电话询问，同事说未见其妻上班。便担心妻子生病？或有什么事？回家打开大门铁锁，发现妻子倒在院内厨房的床上，身上有血迹，已无生命迹象。于是，立即电话报警。经初步查看，死者左背部、肩部有多处锐器伤，院墙西北角有攀爬痕迹。可以确定是一起暴力杀人犯罪案件。由于受害人独自在家遇害，无目击证人，加之又是正科级领导干部，社会反响必然强烈，我们面临的责任与压力将非常之大。我立即电话报延安市公安局值班室，请求刑侦支队派员指导侦查破案与技术检验。与其同时，安排王治安副局长带二名刑警，与G某谈话，了解案发前家中有无异常情况？以及对此案的认识、有无怀疑重点等情况；由卢纪忠所长负责，一名刑警带一名派出所民警，分组开展走访调查；要以发案地为中心，逐户逐人、逐单位进行走访，重点了解案发前后有无可疑人员出现、案发当晚有无异常情况？今天早上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行走？同时派民警对富县火车站、汽车站进行走访，对当天上午坐车外出人员进行摸底排查，从中发现可疑人员。

我们都是刑警（网络图片）。

　　上午11时许，延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政委徐海林同志带领技术科副科长霍启生、侦查员张兵兴等赶到富县，立即开始现场勘察和尸体检验。

经现场勘察和尸表检验：受害人居住的是一座北向南的二层小楼，独门独院。院墙高2米，顶端水泥面插着尖锐的玻璃片。铁大门及门锁完好无损，院墙西北角有攀爬痕迹。中心现场在院内厨房，系两套间。前间有石油液化气炉灶等厨房用具，地面有破碎的鸡蛋残液；套间有一单人床，死者横卧床上，头部原有被子、枕头、苹果箱等覆盖物。尸体左侧有多处锐器伤，颈部有掐压痕，地面有杂乱无章的脚印痕迹。居住楼房装有防盗门，由此门直接进入客厅。防盗门锁完好，无撬压痕。在一楼客厅东北角的花瓶内，发现带血的匕首及刀鞘。室内茶具柜、桌柜、衣柜等没有翻动痕迹，死者的手机、充电器、钥匙链等不翼而飞，地面可见一种鞋印出入。

开会研究案件的情景照片。

　　此案如何定性？犯罪嫌疑人作案的动机是什么？对我们确定侦查方向和范围，破获本案至关重要。

当晚，我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会。分别听取现场勘察情况介绍、尸体解剖检验情况介绍、案发周围调查走访情况汇报。当年县城周围没有任何电子监控设施，加之冬季天黑的早，居民夜生活少，现场周围调查走访一无所获。根据现场勘察和尸体解剖检验情况，经大家讨论分析，初步推断为：犯罪嫌疑人系一身高1.7～1.8米左右的青年男性，年龄在18～25岁之间，身体强壮敏捷。乘夜色提前翻墙进入院内，等被害人早晨起床后，到厨房做早餐之时，乘其不备，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其左背部、肩部、肋部连刺数刀，使受害人失去反抗能力后，按倒在厨房的床上，掐其颈部，使其昏迷。又用厨房床上的被子、枕头、苹果箱等物压在头部，致其当场死亡。然后进入楼门，将凶器扔在东北角的花瓶内，劫走受害人随身携带的手机、充电器、房门钥匙及衣服口袋内的零用钱，翻墙逃离现场。那么犯罪嫌疑人为什么杀害屈某？是因情恋？还是因仇恨？还是谋财害命？成为讨论的焦点。最后形成共识：女性被害，首先应考虑情杀和仇杀，应优先展开调查；犯罪嫌疑人在居室内虽未进行大面积翻动，但手机、充电器丢失，死者随身携带的现金被劫，图财害命的可能性亦同时存在。我们的侦破方向是：首先从情杀和仇杀入手，进行全方位调查取证；同时围绕图财杀人进行广泛的摸底排查。侦查范围是：立足本县，逐步扩展，由近及远，不排除流窜作案。将近期来富县、或住宿过的本县农村及外县人员全部纳入侦查调查范围。会议决定：

壮志在城，守护平安（网络图片）。

　　一，成立“12.03”杀人案侦破专案组。我任组长、政委孙俊虎和局党委其他成员为副组长。以刑警大队为骨干，全局治安、交警等各警种、各农村派出所民警共同参战。要集中优势警力，集中时间，快侦快破，务必尽快破获此案。

二，由王治安副局长负责，以刑警大队为主力，围绕死者及其丈夫，展开全面调查。重点调查夫妻关系现状？有无婚外情恋及传闻？与何人有情仇怨恨？有无重点怀疑对象等情况？

三，由副局长李海平、卢纪忠负责，县局有关大队、城关、茶坊派出所民警参加。对城区两劳释放人员、吸毒人员及其它重点管控人员进行逐一排查；对城区旅店、招待所、酒店住宿人员，歌舞厅、酒吧等公共娱乐场所消费人群，进行拉网式排查，从中发现可疑人员及线索。

四，由副局长缑发平、副政委吕国刚负责，治安、国内安全保卫大队、各农村派出所民警参加。对各乡镇重点管控人口、吸毒人员、有作案嫌疑的人员逐人进行排查，从中发现犯罪线索。在看守所在押人员中，开展举报犯罪线索活动，排查和发现有铤而走险作案的可疑人员。

五，由交警大队长郝志奇负责，交警大队全体民警参加。对案发当天富县发往各县、各乡镇的班车、过境富县的客车司机进行走访调查，有无可疑人员乘坐？在全县司助人员中建立信息员，及时收集与本案有关的情报信息。

六，由刑警大队副大队长韩秀川负责，与移动公司保持经常性沟通与联系，随时掌控被劫手机号码的开机使用情况，寻找犯罪嫌疑人的动态规迹及联系人，以便发现和证实犯罪嫌疑人。

七，落实工作责任制。所有被排查对象要做到定时、定位、证据确实充分；要逐人造册登记，建立挡案，以便倒查。各组逐日上报工作情况，重大线索随时上报，以便及时、准确进行工作部署调整。

八，严明工作纪律与奖惩。从即日起，暂停节假日休假，直至案件破获之日。严格考核与督察，对工作积极认真，查获重要犯罪线索，破获案件的民警要进行表彰奖励；对工作不负责任或排查不细，贻误破案时机的，要严格追究责任。

当年富县公安局机关全体民警的合影。

　　一张无形的侦查破案大网，在富县城乡迅速展开。全县120多名警察，全部动员起来，投入这起杀人案件的侦查和排查工作之中。

经过第一个星期的紧张工作，首先排除了情杀和仇杀的可能性。调查表明：受害人夫妻系延安农校同学，自由恋爱结婚，夫妻关系和睦，未发现任何矛盾纠纷。其丈夫G某，当晚在乡镇工作至深夜，无外出之机。夫妻双方为人正派，在工作单位和群众中口碑很好，均无婚外恋情传闻；因感情纠葛所致的杀人，可完全排除。死者生前为人善良，待人和气，在单位、亲属和邻里之间都没有发现矛盾纠纷。其丈夫G某在乡镇工作、与同事及村民群众交往中，均没有发生过激烈的矛盾纠纷，更无矛盾尖锐之人。G某提到有一个山东籍卖树苗的商人，因树苗标准质量不高，和他发生过口角，是否与此人有关？我们立即派民警去山东省潍坊市，对此人进来调查。经调查核实，富县凶杀案发生前，该人已回到老家。当地公安机关证实，本人表现良好，没有违法犯罪行为，也无作案时间，可以完全排除。

　　刑警在调查走访群众（网络图片）。

　　社会面排查各组，共排查各类人物、线索一千余条，未发现符合作案条件的嫌疑人员。有人反映，案发前不久，延安市委组织部曾考察过受害人，是否与职务晋升竟争有关？对此类线索我们也不放过，由我和政委孙俊虎，分别找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主管领导、县委组织部长等进行座谈了解。原来延安市委组织部只是对县上推荐的候备干部进行考察，尚未进入提拔使用程序，不存在竟争之说，更不会激化矛盾。排除了情杀和仇杀，只剩图财害命一种可能。我们立即调整部署，在全县范围内再次全面排查附合作案条件、有盗窃、抢劫前科、吸毒成瘾或急需用钱的违法人员。同时向周边各县区公安机关通报案情，请求协助侦查。

在案件侦破陷入僵局，居民群众人心惶惶，对社会治安状况深表担忧之时。延安市委政法委组织的各县区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年度考核和滿意度调查考评组来到富县。经过问卷调查、走访调查和考核检查，全具综合得分偏低，位次排名偏后。作为公安局主要领导，我自觉肩上的担子沉重、责任艰巨、工作压力山大。如果破不了此案，将无颜面对富县十四万父老乡亲，也无力胜仍公安局长之责。时任县委书记周德喜同志，非常重视此案的侦破工作。带领县委、县政府分管领导，慰问专案组全体民警，和我们一起开会研究案件侦破工作。勉励我们下定决心，再接再厉，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全力侦破此案。领导的关怀和慰问，为办案民警鼓舞了士气，提振了信心，大家决心尽最大努力侦破此案，用实际行动报答县委、县政府对我们的厚望，回报全县人民群众对我们的深切期待。此时已是大雪季节，富县连下大雪，大地铺上厚厚的银装，气温降到零二十度左右。全体办案民警，顶着强大的工作压力，冒着极度严寒，夜以继日地奋战在走访调查工作之中。就像今年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我是刑警》中的情节似的：刑警们顶风冒雪，爬山涉水，排除一条线索，再查另一条线索；否定一个嫌疑对象，再查另一个嫌疑人。坚持不懈、锲而不舍，不破此案绝不罢休。

局党委会研究案件时的情景照片。

　　2002年元旦节前夕，延安市公安局主管刑侦工作的政委李宏文同志，带领刑警支队长薛兴、政委徐海林及袁武科、杨黎辉等民警。来到富县公安局，和我们一起重新分析案情、研究侦破工作面临的困难和问题，提出下一步工作的思路和重点。制定了“立足延安，面向全省，多地协查，强力攻坚”的侦查方略。由延安全市向铜川、渭南、西安逐步扩展，力争与符合年龄段、符合作案方式的抢劫案件并靠，争取早日突破此案。就在我们开会结束之际，县移动公司打来电话：屈某被劫的手机号码，在兰州市登录过移动网络，虽然时间不长，也没有接打电话，但表明此卡没有被丢弃或毁坏。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非常兴奋，只要有人使用该卡接打电话，就能找到持卡人，追根溯源，从而破获此案。我当即提出，给该卡号充电话费，以诱其使用手机接打电话。大家都说好，于是马上缴电话费200元。这个消息提振和鼓舞了全局民警的破案信心，使大家看到了破案的曙光和希望。元旦假期，全县所有民警都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不仅毫无怨言，而且非常认真负责的工作着。元旦刚过，移动公司又传来重大消息：该手机号码先后给甘肃省张掖市和渭南市蒲城县打过电话。我们马上调取通话记录，发现给蒲城县打了几次都是同一个座机电话号码。而张掖市是几个手机号码。于是我们立即兵分两路开展工作，一路由政委孙俊虎带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袁武科大队长等民警参加，前往蒲城县进行核查；另一路由副大队长韩秀川带队，巿局刑警支队党延文和张磊参加，前往甘肃省张掖市进行核查。经过紧张有序的工作，两路调查都取重大进展，一个叫徐某锋的蒲城籍青年男子有重大作案嫌疑。该徐无正当职业，近期在兰州、西安、咸阳等地流窜活动。元月十日，我赶到西安，同两组外查民警共同研究，制定了严密的抓捕方案，只要该徐在西安、咸阳、渭南、蒲城露头，就近实施抓捕。但几天过去了，却无丝毫动静和消息，但大家坚持严阵以待，张网蹲守。元月十四日获取了该徐回到蒲城县的情报，我立即带领韩秀川、陈天宝等民警赶赴蒲城县，在西安开会的巿局李宏文政委、薛兴支队长、徐海林政委也赶到蒲城县，会同前期来蒲城布控的孙俊虎政委、市局袁武科大队长，杨黎辉、党延文、张磊、李康、许延江，县局蔡胜利、武保财等民警，连夜布控守候。“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晚九时许在蒲城县党睦镇中学校门口，将前来寻找笔友的徐某峰成功抓获。

当晚还发生过一个小插曲。把犯罪嫌疑人抓捕后，所有参战民警都很兴奋，高兴之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有吃晚饭。这时已经十点多了，外面的饭店早已关门，无奈之下只得请住宿的酒店，帮我们做碗油泼面吃。当面端上桌后，李宏文政委、薛兴支队长、徐海林政委和我们一起狼吞虎咽般吃起来。快吃完饭了，一个民警说：“这面有点淡，拿点盐来”。厨师过来说：“对不起，刚才忘了放盐了”。一桌人哄堂大笑说：“不放盐也很好吃”。吃完晚饭，立即开始审讯。

人民公安报报道杀人案件成功破获。

　　经连夜突击审讯，在强有力的证据面前，徐某锋如实交代了抢劫杀人案的全过程。

原来犯罪嫌疑人徐某锋，长期流窜社会，伺机作案。从西安坐火车到富县后，先后在老城内、沙梁、北教场、火车站等处采点抢劫车辆，因车上人多而未敢出手。二00一年十二月二日下午六时许，在北教场富县水利水保局大门口采点时，见一妇女身穿长风衣，一边走路，一边用手机打电话，便认为该妇女有钱，伺机实施抢劫。跟踪至北教场种籽公司家属院住处，见受害人屈某开锁进门后，从里面将门反锁，便认为该女人一人独居，正好实施抢劫。当晚十二时许，犯罪嫌疑人徐某从院墙西北角翻入院内，发现进入楼房的防盗门里边反锁， 无法橇锁进入。便将厕所内堆放的蜂窝煤球向院内花园中连扔三个，企图造成响动，引诱受害人开门后进行抢劫。但因响声不大，未能惊动受害人，于是躲进院子东边厨房内。次日早七时许，受害人屈某从楼房卧室出来，进入厨房准备做早餐时，犯罪嫌疑人徐某锋突然从套间内窜出，用携带的匕首，向受害人屈某左背部、 左肩部、左肋部、腿部等处一阵乱捅，又将受害人仰面压倒在厨房内床上，掐住脖子致其昏迷，又用被子、枕头和苹果箱，压在头上使其当场死亡。在受害人上衣口袋内劫走现金五百六十元、钥匙一串。在厨房洗手后进入受害人居住的楼房内，将杀人所用的匕首、 刀鞘扔进客厅东北角一蓝色花瓶内，把门口女式手包内的“三星”牌手机和充电器抢走，翻墙逃离现场。在公路上拦截了一辆向甘肃方向行驶的客车，向西逃窜。几经周转后逃到兰州，在火车站附近将所抢手机和充电器，以四百元钱卖给过路的陌生人。又住数日，坐火车逃回咸阳，住在咸阳市陈阳旅社。认识了来咸阳办事的甘肃张掖市人陈某韬，在陈的手机上装上劫来的手机卡，先后打过好几个电话。因该手机卡有预存话费，便以一百元卖给陈某韬。几天后，逃回蒲城老家，准备看望在蒲城县党睦镇中学上学的笔友任某时被我局民警当场抓获。

抓捕组返回富县时，时任延安市公安局党委副书记政委李宏文、刑警支队长薛兴、富县县委副书记张明、县委常委、政府常务副县长冯宝学、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高荣、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李滿套、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孔祥君、县政协主席宋顺顺等领导同志，冒雪来到县政府招待所欢迎抓捕民警凯旋，并同大家合影留念。

　　2002年1月15日下午，当我们押解着犯罪嫌疑人徐某锋返回富县时，闻讯赶来的数万名群众涌上街道，从茶坊街到沙梁街，再到老城区，自发的形成两堵人墙，夹道欢迎凯旋的公安民警。热情的群众冒着三九严寒，一边鼓掌欢迎，一边燃放鞭炮，真的是万人空巷、盛况空前。看到这一幕，我们都感动的泪流满面，四十多个日日夜夜的辛苦、一个多月饱经的酸甜苦辣咸、上万公里的奔波劳累，一瞬间全部得到了化解和释怀。“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杯”。只要我们心怀百姓，为人民群众的安危努力工作，人民群众是不会忘记我们的。

当年华商报报道案件侦破的照片。

　　此案件的成功侦破，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表彰奖励。延安日报、华商报、人民公安报先后进行了宣传报道。陕西省公安厅给我们专案组记集体二等功一次，韩秀川、陈天宝及市局多名刑警荣立三等功一次。半年后犯罪嫌疑人徐某锋，被延安市中级法院判处无期徒刑（未满十八岁），为本案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2025年1月10日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