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雄性之美狂中来</b></p><p class="ql-block"> ——听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之二</p><p class="ql-block"> 在世界音乐作品的种种分类中,我还没有看到过雄性和雌性的分类,但它实际是存在的。雄性的粗犷醇厚,似大海澎湃;雌性的纤细优美,似淙淙流水,两相结合,构成了音乐史上的全部阴阳。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以其奇艳瑰丽的颜色,汹涌澎湃的激情,造出了顶级的雄性之美。</p><p class="ql-block"> 在他的19首《匈牙利狂想曲》中,公认第二首为最佳。此曲作于</p><p class="ql-block">1847年,它是以匈牙利民间舞曲《</p><p class="ql-block">恰尔达什》为素材创作的,曲子由两部分组成:前一部分称为“拉松”,缓慢、低沉;后一部分称为“弗里斯”,迅急、热烈,两部分对比明显。全曲先松后紧,先低后高,先慢后快,不断升温,逐渐达到空前的狂热,最后在高潮中结束。</p><p class="ql-block"> 听着这首曲子,除了痛快淋漓,回肠荡气外,你还能感觉到同样中的异样——同样表现悲痛忧伤,它的悲痛和忧伤比别人的曲子要深和沉;同样表现欢快奔放,它的欢快和奔放比别人的曲子要炽和热。这是为什么呢?那是因为他音乐表现的因素要比别人多,李斯特指下的音键在同一瞬间要比别人落下的要多,音的密度要比人家表达的要高,他的十个手指几乎都是同时在动,很少有闲着的。有位钢琴家说,李斯特的曲子每只手起档就是八度音,因此他的乐音肯定比别人丰富,当然内涵也多。如果说别人有一种忧伤,那么他就有了几种忧伤,使得匈牙利的忧伤要比俄罗斯的忧伤、德意志的忧伤、法兰西的忧伤更忧伤。李斯特曲子的跨度也比别人的大,钢琴对他来说似乎变小了,这88个键也不怎么够用,钢琴的最高音区和最低音区在李斯特的手下休想有片刻的闲暇。音的高低跨度与情感的波动是成正比的,该沉的比别人沉得低,该升的比别人升的高,使得匈牙利的奔放比几内亚的奔放,比美利坚的奔放,比西班牙的奔放更奔放。</p><p class="ql-block"> 打开他的乐谱,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上加线下加线让你眼花缭乱,升降号还原号使你应接不暇,各种标记、术语、连线叫你晕头转向,在几乎不能再挤的地方再给你拖挂上一串串的装饰音,使得他的乐谱容量是他人的数倍,令初学者生畏,令高深者打怵。</p><p class="ql-block"> 如果把演奏李斯特的曲子比喻成干活,那他绝对是最重的活最累的活,这种重体力活非男劳力不能胜任。</p><p class="ql-block"> 听着这首狂想曲会在我们眼前映出许多奇异的图画来。在动物界,雄性动物不但比雌性动物雄壮强劲,而且也比雌性动物美丽漂亮,它们的色彩、皮毛、头角、彩屏无一不显示出雄性之美,这些奇异的图画贯穿在全曲的音色变化中,尤以此曲第二部分的第二个快板舞曲后的一个主题的变奏为甚。在这里钢琴模仿各种乐器的演奏,高音部的同音反复像小提琴的双弦演奏,低音部的主和弦和属和弦的反复交替犹如匈牙利扬琴的音响等,这是一段特别瑰丽的音乐,仿佛把我们带到了雄性动物的集结地。那里有着鲜红头冠威风凛凛的公鸡在环视,有着一对巨大网状角的雄鹿们在顶撞,有着艳丽五彩屏风的雄孔雀在起舞,有着浓密鬃毛的雄狮子在吼叫······它们争奇斗艳,各不相让,尽显耀张扬之本领,竭作秀弄态之能事。</p><p class="ql-block"> 狂想曲是一种器乐幻想曲,集中体现在一个“狂”字上,它是最想得出,最放得开,最没有禁忌的幻想。它似天马行空,特立独行,不可一世,傲视一切。李斯特用狂想的音符拼成了中国人理解的古今狂士——阮籍、李白、怀素、李贽、金圣叹、徐渭、唐寅、李敖······他们有的游于竹林,不拘礼教,鼓吹无君,疏狂自放;有的光头长髯,不僧不俗,敢与天下论战,狂狷不逊;有的蔑视一切权贵,自称“南腔北调”人,狂达不拘;有的自号“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狂浪任性;有的不做皇帝做上帝,做梦要做特大号,狂傲不羁等等等等。</p><p class="ql-block"> 狂其实并不是个贬义词,大凡狂人都是大家,他们有着浑厚的底气,绝对的自信,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历史上和当今响当当的人物,而且每一个都是顶天立地个性独立傲骨嶙峋的奇男子!</p><p class="ql-block"> 听这首狂想曲还能联想到同一时代的小提琴超级大师帕格尼尼,他在小提琴上出神入化的演奏使李斯特折服并从中得到感染和启发,李斯特通过借鉴、移植、创造,在自己的钢琴上也达到了同样的辉煌,他成为了钢琴上的帕格尼尼,连他创作的钢琴练习曲也取名为《帕格尼尼大练习曲》。</p><p class="ql-block"> 在整个十九世纪帕和李是两座并峙的高峰,至今还无人超越。但最近有研究者称,帕格尼尼患有马凡氏综合症,患此种疾病者四肢像蜘蛛特别细长,故最适合拉小提琴。如果是这样,那李斯特就更显其伟大了。他在钢琴上准确的大跳,双手八度交错半音快速上下行(世称“李斯特八度”),单手三度快速音阶,别致的拨奏,三、六度滑音,高音区闪电般划过的音群、巧妙细致的踏板运用等,把钢琴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人们往往把奥运会男子项目看作为人类最高能力的体现,如果把李斯特在钢琴上的技巧比作奥运会男子最尖端的项目是一点都不为过的,他就是牙买加的博尔特,俄罗斯的布勃卡,美国的菲尔普斯。 </p><p class="ql-block"> 如果再拿同一时代的另一位钢琴大师肖邦和李斯特作一对比,更能明显地看出他们各自的性别风格来。肖邦视琴为恋人,对琴爱护备之,与琴互诉衷肠;李斯特视琴为妓女,玩琴于股掌之间,任意揉捏。肖邦柔弱,亦步亦趋,以柔克刚;李斯特狂健,大刀阔斧,挥洒自如。肖邦一箭一发,箭箭中靶,一弹一炸,弹弹开花;李斯特弃弓使驽,一箭十发,一发五豝,用弹集束,炸倒一片。肖邦是佃农,驱牛把犁,精耕细作;李斯特是场主,铁牛铧犁, 康巴纵横。肖邦足不出户,怯于外交,持家主内;李斯特周游世界,打遍天下,创业主外。肖邦是“钢琴诗人”,纤细弄巧,多愁善感;李斯特是“钢琴之王”,至高无上,霸气十足。一雌一雄,经纬分明。</p><p class="ql-block"> 最民族的也是最世界的,李斯特以纯粹的匈牙利风格把狂想曲推向了全世界,世人赞誉一片。最男人的也是最女人的,李斯特以其十足的雄性迷倒了千千万万的贵妇小姐,甚至是看破红尘的女僧侣,由此也折服了千千万万的绅士先生。</p><p class="ql-block"> 李斯特,雄性极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