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引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1994年，我下岗了。厂里好几个月没发工资，我只好去街上摆摊卖早点。每天凌晨三点起床，炸油条、熬粥，天亮了才收摊。晚上回家还得做熟食，有时候累得腿都直不起来，可我咬着牙坚持了下来。</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p><p class="ql-block">1987年的一个秋天，风吹得凉飕飕的，我刚从厂里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一袋分的米面。院子还没走进去，就瞧见屋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旁边还有个小男孩。他们背着光，影子拉得老长，我一时间没认出来。等走近了，我的心猛地一跳——男人是刘大成，我十年前的前夫。那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瘦瘦的，站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我。</p><p class="ql-block">我愣在原地，手里的米袋差点掉地上，声音都有些发抖：“这是……小宝？”</p><p class="ql-block">孩子没吭声，藏在刘大成背后，不敢看我。刘大成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阿梅，俺实在没办法了，才带着孩子找你。”</p><p class="ql-block">风吹过院子，卷起几片枯黄的树叶，落在我的脚边。我盯着刘大成那张憔悴的脸，脑子里忽然像是翻了老照片，一张一张，全是那些陈年旧事。</p><p class="ql-block">1971年，我十八岁，跟着一车知青到了山阳镇插队。那地方穷得很，一眼望过去全是黄土坡，村里人住的还是土坯房，屋顶上的瓦片不少都缺了角。刚到那会儿，我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想着这日子可咋过啊。</p><p class="ql-block">后来分队，我被分到了刘大成所在的小队。他是队里的副队长，年纪比我大两岁，皮肤黝黑，干活时不爱说话，但人老实，有啥事都冲在前头。刚开始的时候，我啥也不会，挑水总是把肩膀压出淤青，镰刀也不会磨，到地里割麦子，割一会儿手就起泡。刘大成看着，没说啥，总是悄悄帮我挑两担水，或者把磨好的镰刀塞到我手里。</p> <p class="ql-block">秋收的时候，我被分去挖地瓜。那天干了一半，忽然下起了大雨，路滑得很，我一脚踩空，直接摔倒在地，脚脖子扭得肿了老高。刘大成二话不说，把我背回了村，路上还怕我淋雨，用他的草帽盖在我头上。后来，他用土方法给我敷药，又嘱咐他妈给我熬姜汤。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雨打屋檐的声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p><p class="ql-block">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刘大成的关系也渐渐近了。村里人都看得出来，说他对我好。那时候，我心里也有点说不清的情愫，可又不敢往前多想。毕竟，知青只是暂时的，迟早要回城的。</p><p class="ql-block">可后来，我还是嫁给了他。</p><p class="ql-block">1974年，那年我二十一岁，刘大成二十三岁。也是因为那一年，我彻底失去了回城的机会。</p><p class="ql-block">我妈听说我要嫁给农村人，气得大病一场，连信都不肯回。几个知青同学也劝我，说我这是在自毁前程，可我还是执意嫁了。那时候的我以为，只要两个人真心过日子，就能熬过所有的苦。婚后，我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小宝。可现实却狠狠打了我一巴掌。</p><p class="ql-block">1978年，知青返城的浪潮来了，村里好些人都走了。那时候，我的心又动了。我妈托人给我办了顶岗的名额，让我带着小宝回城，可刘大成死活不同意。他说孩子是他家的根，不能带走。我跟他吵了大半个月，最后还是办了离婚手续，自己回了城。小宝才两岁，哭得撕心裂肺，我抱着他半天松不开手。</p><p class="ql-block">回城后，我进了纺织厂，每天三班倒，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后来，经人介绍，我认识了张国强。他是跑航运的，家里条件还不错，我们结了婚，第二年生了个女儿。可他常年在外，聚少离多，我一个人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日子过得很累。</p> <p class="ql-block">可那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十年后，刘大成会带着小宝找上门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阿梅，俺妈去年去世了，家里又娶了个媳妇，可那媳妇不待见小宝，天天闹腾，孩子实在没地方去，俺……俺只好带他来找你。”刘大成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宝，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宝站在那儿低着头，瘦得像根竹竿，袖口破了几个洞，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腕。我一下子红了眼眶，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时，张国强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了刘大成一眼，又扫了一眼小宝，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不行！这孩子不能留在这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国强……”我刚开口，他就打断了我：“别说了，我不可能养别人的孩子！你要真想留他，那就别过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张国强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可我又没法说什么。刘大成站在一旁，脸涨得通红，半天才低声说：“阿梅，你要是为难，俺就带孩子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愣了愣，咬了咬牙：“你们先走吧，我再想办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张国强说什么也不同意，我跟他吵了好几次，最后他摔门而出，三天没回来。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心里乱得像麻。我知道，张国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可小宝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能不管？</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找到刘大成，说：“孩子留我这儿吧，我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大成愣住了：“阿梅，你……你不怕你男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苦笑了一下：“他要是真不同意，那就离婚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大成没说什么，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家后，我跟张国强提出了离婚。他骂了我一顿，最后还是签了字，拎着行李走了。那天晚上，我抱着小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酸得厉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我的日子变得更苦了。白天上班，晚上照顾两个孩子，小宝那时候正是叛逆的年纪，不爱说话，学习也不上心，衣服经常脏兮兮的。为这事，我没少训他，可训完了又觉得心疼。幸好我妈帮着照顾，总算把日子熬了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94年，我下岗了。厂里好几个月没发工资，我只好去街上摆摊卖早点。每天凌晨三点起床，炸油条、熬粥，天亮了才收摊。晚上回家还得做熟食，有时候累得腿都直不起来，可我咬着牙坚持了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小宝总算懂事了。他考上了大学，走的那天抱着我说：“妈，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我听着这话，心里所有的苦都散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后来，我做的小摊变成了小店，小店又成了婚礼酒店。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小宝和女儿也都成了家。2020年，我和小宝回了一趟山阳镇，看望了乡亲们，也见了刘大成。他老了许多，家里过得不好，我留了一些钱给他。他没说啥，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p> <p class="ql-block">人生啊，总是有苦有甜。现在回头看，我这辈子虽然走得辛苦，但也不后悔。孩子们都好，我也觉得值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妈，咱回家吧。”小宝站在村口，轻声喊我。我回过头，看着他，心里忽然很安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怀旧的旧时光</p><p class="ql-block">2025-01-03 14:4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