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中的温情细语》

雅舍

微型小说 《快递中的温情细语》 作者：雅舍 元旦前的一个傍晚，门铃骤然响起，清脆的“叮咚”声瞬间打破了家中的宁静。我打开门，快递员递来一个长方形纸箱。当接过纸箱的那一刻，我满心疑惑：“孩子们又买什么了？” 老伴从房间探出头，好奇地问道：“又网购什么啦？” 我摇了摇头，仔细打量着纸箱，喃喃地说：“可能是孩子们填错地址了。” 老伴皱着皱头，满脸疑惑地说：“我昨天刚从他们那儿回来，没听说买东西呀。” 这神秘的纸箱，究竟是谁寄的呢？我查看纸箱标签，上面的发货地是“金华”。刹那间，那个清秀的面容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是她吗？可她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呢？ 我满怀好奇地拆开纸箱，一股浓郁醇厚的腌肉香扑鼻而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棕红的金华火腿，旁边还夹着一张被油脂微微渗透而略显泛黄的信笺，那上面娟秀的字迹宛如涓涓细流，缓缓地淌入我的心田：长者尊鉴： 祥龙纳福，新岁将启。犹记昔日，吾于困厄之际，幸蒙您古道热肠，不顾自身孱羸，倾力扶持，护吾就医问药。此恩如山高水深，吾铭记于心，常思回报之日。 家父尝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特备薄礼——吾乡金华火腿，聊表谢忱，望您笑纳品尝，亦品吾拳拳感恩之情。 新春嘉时，祥龙降瑞，愿您身康体健、阖家幸福、福泽绵延、新岁嘉祥！ 敬叩金安！ 晚辈娟敬书 龙年岁暮冬月廿八 　　读完信，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缓缓地向老伴讲起了那次经历。 那是一个初冬的周末，我独自前往径山寺徒步。登顶后，天色渐晚，山顶上已空无一人，我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后，便匆匆下山，一心想赶上那趟末班车。 山里的气候恰似任性的孩子，说变就变。方才还阳光满坡，刹那间，夕阳就如羞涩的女子，匆匆躲到了山的后面，山径也变得昏暗难行。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蜿蜒的小径，就像是大地伸出的一道道尖牙利齿，坡陡路坑，乱石横生，稍不留神就可能崴脚。我紧紧盯着地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 突然，山径下有个黑影晃动。我走近一看，是个容貌清丽的姑娘，宛如一朵在幽暗中悄然盛开的妍丽鲜花。 “这美丽的女子，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头不禁一紧，脑海中蓦地闪过《聊斋志异》中所刻画的女鬼形象。刹那间，一阵寒意袭遍全身，我毛发竖起，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颤声问道：“是、是人，还是······？” 姑娘见我神色惶恐，又听我那莫名其妙的话，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哭腔说：“大爷！我脚崴了，肿起来了，······”说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发出的哀鸣。 这哭声仿佛是一道魔力咒语，让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只见她坐在石块上，手捂着脚踝，满脸痛苦。我不禁心生怜悯之情，恻隐之心如同被点燃的火苗，熊熊燃烧起来。我走上前去，轻声询问：“脚踝能活动吗？” “嗯。” 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随即蹲下身子，审慎地打量着她的脚踝，没发现变形的迹象。当我轻轻按压她脚踝周围时，她虽然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发出凄厉的呻吟，我心想不像是骨折。 “你一个人来的？”我明知故问。 “是的。”她应道。 我的内心一下子纠结起来，下意识地看了看表，离末班车只剩一小时了。扶她下山，肯定赶不上车，到那时黑灯瞎火的，在这荒郊野外，找个住宿也很难。可是，当我看到她那无助的眼神时，心想她孤身一人，若不帮她，她怎能下山呢？刹那间，我想起去年在小九寨沟错过班车，孤零零地困在偏僻山区，幸亏遇上好心司机带我出山的情景。与此同时，耳边又仿佛响起山寺里那庄严的“慈悲为怀，救人危难”的佛语，如同洪钟大吕在我心中敲响。于是，我不再犹豫，决定扶她下山。 “姑娘，别坐着，寒冬腊月的，容易失温，这很危险。扶着我站起来试试。”她像是一个好乖的孩子，缓缓地拉住我的手臂，咬着牙站了起来。就这样，我搀扶着她，一步一步沉重而艰难地往山下移动。没一会儿，我就感觉自己像是背着一袋百斤大米，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额头滚落。 “大爷，要不歇会儿吧！” 她关切地说道。说着便掏出手帕，轻轻地帮我擦去额上的汗珠。 “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到达山下，不然看不清路，会更加危险。” 我急忙说道。 “那先喝口水吧！”她迅速取出仅剩的一瓶矿泉水递给我，“大爷，您喝吧！” “不了，您留着用吧！我不要紧。” 我们相互推让着，姑娘便笑着说：“那一人一半吧！” 此时，夜幕渐渐降临，下山越发艰难。一阵寒风吹来，姑娘不禁打了个寒战。我见状，立刻把冲锋衣脱下罩在她身上，紧紧地搀扶着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的手臂压在我肩上，始终咬牙坚持着。我不时地安慰她说：“马上就到了”，“就快到了”。我们就像是两个掉队的伤兵员，相互扶持，互相鼓励。终于，在夜幕彻底笼罩大地之前，我们抵达了山脚。我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呢？我暗自思忖。姑娘说她车就在附近，但无法驾车。正忧虑时，见她掏出手机，要给她父亲打电话。几乎在这同时，我脑海中像是流星划破夜空一般，闪过一个念头， “能不能试试网上代驾？” 她眼睛一亮，应道：“好主意。”随即，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切地在手机上搜寻着网页，只见她手指微微颤抖着，仿佛她的命运和希望都寄托在这纤细的手指上，不时地翻阅着手机屏幕，却一时找不着菜单，于是，她把目光转向我。 “应该在高德地图的‘更多工具栏’里。”我提醒她说。 “啊！找到了”。她兴奋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希望。 然而，这里地处偏远，平台却始终没有回应。这时，天色越发暗了，像一块沉重的铅板，压在我们的心头。看着姑娘一瘸一拐、疼痛难忍的样子，我心急如焚，却又不知所措。 忽然，有个人影从远处向我们这边走来，原来是一位正在附近找住宿的徒友，他得知我们在找代驾，便自告奋勇，说自己有驾照，可以帮忙驾车，并掏出驾照给我看，我像是传递神圣的火炬一样，把驾照递给姑娘，姑娘看了一眼驾照上的十年驾龄，惊喜地说道：“哇！太好了。”于是，这位徒友把我们送往浙大医院。 　　在医院里，我忙前忙后地帮她办理了相关检查和治疗手续，就诊结束后，又把她送回了浙大宿舍。她眼里噙着晶莹的泪水，嘴唇微微颤动着，哽咽地说：“大爷！您真是个大好人，要不是您···。” 就在这时，她父亲身着警服，也已从金华匆匆赶来，在旁边听到女儿的述说后，他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持续而有力，深情地凝视着我，声音略带哽咽却又充满激情地说：“大哥，我真地不知怎样报答您。” 这一刻，他两眼湿润，闪烁着真诚的感激之泪。 我寒暄了几句，正打算告辞，她父亲热情地挽着我的手臂，想请我共进晚餐。 我微笑着婉拒道：“不用了，你们还有事要处理，我得先走了。” 姑娘急忙说：“大爷！我能加您微信吗？” “行。”我爽快地答应了。随后，她父亲执意把我送到了学校门口。 　　我走在路上，回想起姑娘那激动的泪水和甜美的笑容，还有那满是欣慰和感激的神情，心中轻轻荡漾着温暖的涟漪。冬夜的寒风拂过脸颊，却好似母亲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先前的疲惫和焦虑如同被春风吹散的冰雪，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纯粹的温暖和惬意。原来，助人的乐趣竟如此美妙，就像品尝一杯香醇的美酒，余味悠长。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原来是姑娘帮我订了酒店。我向她道谢后，来到了酒店。办理入住手续时，服务台小姐告诉我费用已经支付。我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怎能让人破费呢？我当即把房费转了过去，可她始终坚持不收。 这时，老伴的提醒把我从美好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还不赶快谢谢人家!” 于是，我怀着感激之情发微信道谢，并询问她是如何得知我家住址的。她很快回复道：“酒店登记簿上查的。”我又打趣道：“万一我人户分离呢？”她俏皮地回道：“您没注意我爸衣着？” “噢！原来如此。” 我像是解开了一道谜题，恍然大悟，嘴角泛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我握着信笺，细细地品味着这份快递中的温情细语，那温暖的字句，仿佛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轻柔地洒在我的心田，让我深深感受到，善良和爱心，真情和温暖，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是可以跨越时空相互传递和回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