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海战

谢玉盛

公元1279年，在广东江门市的崖山海域，发生了一次惨烈的海战，南宋二十万军队被元军二万人打得全军覆没，丞相陆秀夫背着七岁的小皇帝赵昺投海。经此一战，南宋政权亡。

七百年后的这个冬天，儿子儿媳带我们老俩口旅游潮汕，笔者特意绕道崖山，凭吊这一当年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之地，想实地探寻一下二十万南宋军队是怎么一战亡国的。

当年的崖山海战遗址如今是“宋元崖门海战文化旅游区”，为啥称“崖门”？因此处东有崖山，西有汤瓶山，内里有一大片海域，两边山峰形如半开之门，所以叫崖门。站在崖山最高处的望崖楼上，眼前的海域一目了然，只是历史久远，沧海桑田，大海已向远处退去不少，但七百年前的硝烟犹在眼前。

我们先来回顾一下宋朝的历史。公元960年，宋太祖赵匡胤通过陈桥兵变上台，建立了大宋王朝，宋朝重文抑武的国策，发展了经济却军事薄弱，终于在1126年发生靖康之难。金国军队攻入北宋首都汴京（开封)，皇帝宋钦宗和他爹宋徽宗两人竟然一起被金军掳走，这在中国的历史上算得奇葩一桩。京城陷落，皇帝被掳，北宋灭亡。

北宋亡，南宋立。公元1127年，宋徽宗第九子赵构称帝，南宋政权在临安（杭州）建立。这是一个腐朽的王朝，亡国兆象不断显现。比如，1269年，襄阳和樊城被元军围困达三年之久，弱智的皇帝宋度宗才知道这件事情。1276年，临安（杭州）被元军攻破，四岁继位的皇帝宋恭帝也被元军掳走，时年八岁。同年，七岁的宋端宗赵昰继位，兵败后逃亡海上，竟受惊吓而死，时年十一岁。1278年，六岁的少帝赵昺继位，继位即逃亡，三百天后逃到崖山，崖山海战爆发。在这场海战中，少帝被丞相背着投海。

从下面这张图上，我们可以看到元军的海陆两路进军路线（蓝线）和南宋朝廷的海上逃亡路线（红线），最后的交战地点就在崖山海域。

想想真的好笑，但又笑不出来。南宋的最后三位皇帝，竟然都是几岁的毛孩子，他们担得起一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吗？但封建王朝需要皇帝，哪怕皇帝弱智。比如宋度宗，在娘胎里遭人暗算，吃药打胎，结果还是生了下来，真的智障，但论资排辈，皇帝就得他当。七岁的末代皇帝赵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面对元军逼近，丞相陆秀夫背着他投海时，他的眼里肯定满是恐惧，这个血肉横飞的世界，他怎么看得懂？

纪念崖山海战的崖山祠始建于明代，后来屡毁屡建。此一崖山祠为1995年在废墟上重建，建筑呈囗字形格局，大门的山道前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座神兽，再向上是棂星门石牌坊，门前左右各有一鼎，然后是一进，头门崖山祠，头门两侧是展览厅，二进是慈元庙，左右各有大忠祠、正气亭、义士亭、余香亭，三进是七岁少帝和他母亲的寝宫，四进是三层的望崖楼，口字形的两侧是古碑廊、诗碑廊。整个建筑红墙黄瓦，古朴凝重，半像宗祠，半像皇宫。

1279年3月，南宋的20万大军和千余艘战船集中在崖门内海，元朝两万人马和400余艘战船追击至此。双方展开了一场改朝换代的大决战。这一仗极为惨烈，宋元两军激战22天，最终南宋全军覆没，20万南宋的皇室和军民或战死或蹈海。崖门水域浮尸遍海，其状惨不忍睹。

有人疑问，南宋主帅为什么将所有人马龟缩内海，等待瓮中捉鳖，而不在崖门海口布防？据说主帅是为防止士兵逃跑。呜呼，如此说来，此战结局早已注定，南宋灭亡已是天意。这样的朝廷，腐败日甚一日，也该改朝换代了。

面对这个七百多年前的古战场遗址，相信每个前来参观的人心情都很复杂。惋惜，谴责，仇恨，歌颂，哪个词放在这儿都不合适。从狭义讲，宋朝曾是我们所称的“国”和“民族”，那时的国通常指长城以南，譬如文天祥当时被称为抗元的民族英雄；但从广义讲，与宋朝长期交织对抗的蒙元辽金西夏等民族，是今天民族融合之后大家庭的成员，今天论说崖山海战，需要尊重各民族的感情。再说，世界也不可能永远不变。所以，有关崖山海战至今没有一部影视作品，要表述如此复杂庞大的主题，也许在一百年后。

影视作品没有，但发思古之幽情的诗词有，而且从古到今，不绝于山海。沿着碑廊一路看过去，六十多幅自宋以来历代书法大家和近现代名人的诗书碑刻将两侧长廊布满，“一代兴亡史，千秋节概风”“宇宙万年无此事，春秋一例仿诸公”是碑廊的主题，而赞颂民族气节则是主旋律。在所有的碑刻中，今人陈政的一诗也许最符合当代朝流：崖门览古说兴亡/奇石丛碑记帝殇/卫国捐躯怀将相/丧师失玺恨君王//蒙回满藏中华族/港澳台澎祖国疆/百转千流归瀚海/人间几度见沧桑。

宋元崖口海战文化旅游区的大门是一艘巨大的宋代战船，门内的广场上有一座九龙壁，壁前是一个巨大的玉玺，它是当年随小皇帝投海的代表皇权的玉印的放大款。悠悠岁月已过去七百多载，战船还没有沉没，玉玺还没有锈蚀，皇*权隐约间还在晃眼。想起那个朝代南宋词人张孝祥的名句：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不禁一声叹息。

景区的环境深而幽静，游人不多，道路两旁遍植榕树，在非岭南人的游客眼里，这种榕树让人过目难忘。它的生命力非常旺盛，它的气根垂直修长，到了一定年龄往往独木成林。榕树的树龄可达数千年，崖山古战场的这些榕树们，一定见证了那场残酷的海战。战火连天，朝代轮回，百姓苦难，榕树们也一定是叹息连连，否则何以有如此多的气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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