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腊八

一丛菡萏

　　以往的腊八，主要是在网上看有关腊八的相关事宜，如熬腊八粥呀，腌腊八蒜呀等，再就是收到一些腊八快乐的祝福等，一直就是那样平淡地过一天，但今年的腊八，我过得很别样。

我作为志愿者之一参加了孝南区社会福利院的“腊八温情行，志愿暖人心”的公益演出活动。那是由孝南经济开发区燎原社区、孝南区社会福利院及武汉市武昌区郦民社会工作服务中心联合举办的，我是五十多位银龄之一。那个腊八，我收获颇丰，感慨也良多。

　　收获主要是源自我这个动作协调能力极差的人竟然挑战自我，比较自如地跟小区团队参加演出，不能说是成功，但算圆满。对于常常在舞台演出的人来说，可能就是参加而已，对我这个只是在舞台上讲讲大课，说说心得经验的人来说，不仅是一次技能的挑战，更是一次心理的挑战。所以，这个腊八，对我意义非凡。

于我而言，收获只是让我心底对自己多一份认可，感慨却是我对这个社会更多的认知。

　　那日，当我走进福利院的那个演出大厅，强烈的视觉反差让我愣了好一会神。大厅中间观众席上的老弱残障跟浓妆艳抹光鲜亮丽的演出者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些出演者们都在忙着更衣补妆预演，基本都没心思瞅一眼他们该关注的那帮特殊观众，而观众席上的而那些老弱残障大多木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茫然地用余光瞟一眼，眼底写满———她们在干嘛？他们好像被驯化过，都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连左右张望都很少，两者给人的感觉是毫不搭界。

　　终于互动环节来了，志愿者老人们共同创作“柿柿如意”手工花，并将这一份份满载温暖和关爱的美好祝愿送到老弱残障人手中。他们木然的表情也在制作传递一朵朵美丽的柿子花中变得温软柔和，我这个好事者没有加入制作团队，而是试着走进这个特殊群体。

　　我看到一位银发、满脸褶皱、瘦削的老太眼睛里盛满过年过节时我们前去看望母亲时母亲眼中特有的欣喜，我忍不住前去摸了摸老人满头的白发，并试着把她往怀里拥了拥，没想到老人如乖猫一样往我怀里蹭了又蹭。看着怀里的老人，我的眼眶一下子濡湿，老人该有多久没有享受到温情的滋润。

一位穿着比较干净得体的清瘦老翁坐在轮椅上，满脸怡然地看着这个闹哄哄的大厅，有种置身事外的逍遥。我忍不住上前问道：“老人家，快过年了，您子女快接您回家过年了吧？”没想到，老人怡然的眼神马上黯然，且尽力局促地往轮椅后靠，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了，他是孤老，没有子女，我是拿那样的问话在戳老人的心啦。我满心愧疚地拍拍老人后背以示安慰，没想到老人又热切地看着我说：“有人接我，我就回家过年！”看着老人满眼的希冀，我不知道拿什么话接茬，只是感受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往下坠，只有偏过头，以免老人看到我眼眶中一眶热泪。

　　转过身，一个白白胖胖，傻乎乎愣呆呆娃娃小伙撞入我的眼帘。他大概二十来岁，头上箍着义工们编的柿子花，红色罩衣上还围着一个蓝毛巾兜兜，大概是防止口水污迹了上衣。我靠近，试着摸摸他胖乎乎的圆脸，没想到他像触电似的瞬息拿一脸的笑意看着我，嘴里还嘟囔咕噜，大概是看出我眼中的疑惑，身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马上上前解释：“他二十岁，但只要两三岁孩子智商，从小被遗弃，在这个福利院长大，弱智，且行动不便，看到靠近他的女性他就叫妈妈……”我听不下去了，双手端起他的脸，使劲的诶！诶！诶！我可怜的孩子，即便他弱智，他也知道呼唤妈妈，妈妈，多么神圣的称呼，可他妈妈怎么就这么狠心抛弃她身上掉下的这块肉，难道就怕他是负累？！你怕负累就这样把他甩给国家？可他还是一条生命呀！我无法可想。

　　我很想走进他们中的每一个，送温暖就不应该只是形式上的闹闹，而应该试着走近走进他们的内心，了解他们的情感需求，然后我们更多的给予。但……

　　演出活动热烈而又喜庆，舞台的绚丽多姿染艳了一个又一个老弱残障的眸子，甚至有人随着音乐的鼓点摇晃，他们都沉浸氏地享受我们带去的这份慰问。我发现当他们看到演出者们一波波离开时，眼睛一直在追望同时带着疑惑回望他们的护理工作人员，大概在说：怎么走了？还回来么？所以虽然我的节目老早也结束了，但我一直坚持到最后，走时还特意去跟他们打声招呼，没想到一位老人扯着我的衣襟问：“你们还来么？过年时来不来？”再看其他人，眼神中也写满同样的疑问。我无法回答，只能充满温情地摸摸老人的头，拍拍老人的肩，然后带着几分沉重无声离开。

我们的腊八之行虽然时间短促，但坐下来细细回想，想想福利院宽敞美丽幽静的生活环境，想想那么多热情洋溢的志愿者，想想那些服务周到的护理工作人员，再想想那些老弱残障虽然缺少亲情陪伴，但至少有所居，且吃穿不愁，还能得到常规护理。这不正是几千年前儒家呼唤的“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吗！生活在这样充满温情的世道，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