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见自己

青衫烟雨

文字/青衫烟雨，图片/网络

见众生，见自己

上周又读了一遍梅子的《浅笑慰流年》。第二遍读完梅子，掩卷沉思，意犹未尽，又打开书翻到贾柯为梅子写的序从头再读，读不尽，思不尽。

生命中不能没有梅子这样的朋友，她如夜航中的一座灯塔，远远的光微暗地亮着，指引前方的方向，使人不会迷途。可以说，梅子对我的影响，是一生的，就像周子居常说的那样“吾一日不读黄叔度，则觉面目可憎也”，我一日不读梅子，也会生出面目可憎的感觉来。生命影响生命，梅子的宝光，需要我时时有一颗宝光的心才可映照。 读她千遍也不厌倦。

又想到几年前读马德。

那几年，人生路上“披荆斩棘”，在人性中浮尘般喧嚣的丑和恶中不停地被洗礼。白日溃不成军，晚上又重整旗鼓，一身铠甲等待第二天来临。我知道这是每个人成熟的必经之路，哪怕泥沙俱下，哪怕荆棘遍野，也要杀出一条路来单枪匹马走过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马德对人性看得透彻深刻，他总是入木三分地把各种人性一针见血地用文字说出来。他讲过一件事情，说有一天，他去拜会一位遭受了命运挫折的老人。老人正端坐在沙发深处，没有看书，没有写书法，只是端坐在那里，甚至看不到他做任何的思考。当老人谈到差一点被造反派打死这一段时，语速平缓从容，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的波澜。这种平静，不是来自于岁月的老练和世故，而是来自于命运磨难后的超然与豁达。马德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斜照进来，地板上，四壁上，横竖都是窗框投射下的沉重的影子。空气中，一个安静生命的内核在浮沉中发出金属的脆响。马德讲的这件事情深深刻在我的心里，不能忘记。

他又在《要始终能看到当初的自己》中写道：人生遭逢的所有困难，都会是修行的道场。 而所谓修行圆满，也不外乎向生活宣告：看，我从这些困难中走过来了。 所谓圆满的修行，也不过是到头来，说：看，我还是那个我。 修行，最终是面对另一个自己。 修行，最终完成的是自我修复和抵达。 它的终极目的，不是让自己走向了完美，而是站到了高处。

读马德，从他的文字里“见众生”，再从他的文字里寻一分安慰熨平自己委屈皱褶的心。

回看那几年，那些“不停砥砺、溃败又耸峙、耸峙又最终平静”的日子终于走出来了。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正是那几年的经历，长成了现在的自己。用梅子的话说：曾经觉得沉重不堪的，都变得风轻云淡了，曾经让自己静静掉泪的，现在想来也微微笑出来。

如果说，读马德是“见众生”，那么，读梅子，读人间草木，读贾柯，就是见自己。

那些沉重的、不堪的、挫折的、磨难的日子，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是人生的必修课。经历不重要，而是面对不堪的环境获得怎样的人生体验，持有什么样的人生态度，怎样把自己从这些泥淖中打捞出来，以干净无染的面目示人。

梅子也曾奋力平息过一浪一浪的“惊涛拍岸”，也曾独自跋涉过一场一场的“风雨如晦”，也曾独自倚听过一宿一宿的“潮打空城”，面对各种粗暴与“玄机”的挑战，她能做的，就是以人的尊严和真诚去拷问对方的良知。她觉得，与其虚耗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混迹于脆弱而浮嚣的人际关系，在那些极其遥远而隔膜的灵魂中拥挤，去寻求根本无所有亦根本不可得的理解和安慰，更愿意将一切悲喜独自消解于自己的一颗真实而安静的心灵里。

人间草木也“见众生”，她说：了解人，就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看风景，也阅人情。这个了解，漫无目的。只是了解的欲望，一种注视。同时，我也相信一点，这个注视是有温度的。毕竟，我们了解了人事之后，就会无形中变得体贴、体谅、宽容一些。还有可能，知之深，爱之切。而她“见众生”后是“见自己”。她说，藏珠于渊，藏金于川，如果你的山河存在，你毋须证明自己。

读人间草木的文字，知道浮尘般的丑与恶也会落在她的心上，她也会经历昼与夜的砥砺、耸峙。可是，她却能将这一切抚平清洗，依然对这个世界有一种异质的清醒和珍重。这就是见众生后见自己，一个好的自己。

“时时刻刻生活在现世当中却从未向现实所屈服的那类女性，无论现实世界给她们什么样的身份、位置、命运。她，她们，从未放弃过自己，从未停止过热爱与追寻。 像树一样独立，像风一样自由。” 这是贾柯对梅子的认识。也应是我们见到的自己——温蔼且风骨峭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