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话元稹之十

秦川汉

<p class="ql-block">元稹的初恋(下)</p> <p class="ql-block">唐朝之所以在男女之事上比较放得开,主要是缘于当时的文化与世俗风尚相关联。自西晋衰亡逃往江南,在建康(今南京)重建东晋,到隋唐建立的三百年间,游牧民族翻过长城蜂拥南下占领长江以北,特别是鲜卑人一统江北建立北魏王朝,少数民族文化习俗便不断浸淫而至,传统的汉文化礼制伦理受到冲击,尤其是男女之情,婚恋之俗便不再如汉族崇尚的《周礼》、《女戒》所谓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饿死事小,贞洁事大,那么严格拘紧。鲜卑族人婚嫁习俗与匈奴近似,有着“父兄死,妻后母执嫂”的陋习,女子婚嫁前有一定性生活自由。史书有载,鲜卑女子“以季春月大会于饶乐水上,饮讌毕,然后配合”。真格就是春天发情之季,男女人众自在飞花轻似梦地放纵山水原野之上,饮酒欢歌舞蹈疯狂着,酒酣情漾之际,男女青年们便追逐挑选彼此心仪情动者,天当房、地当床地野合在草原之上。</p> <p class="ql-block">咱就先不说上面讲到的唐宫后廷的淫乱故事,单就说唐元皇帝李昺娶的是鲜卑女子独孤氏,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氏也是鲜卑族。常言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家天下的王朝中,身为天子的皇帝,母仪天下的皇后都这般的“开放不羁”,一众平民百姓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在男欢女爱中自由飞翔、“何乐不为”。</p><p class="ql-block"> 于是乎,便有了女道士鱼玄机在长安城咸宜观中风月无边纵情滥情、的歌伎出身的女校书薛涛与名流官宦间红笺传情、宴席酬唱。更有那诗文中记下的“玉人何处教吹箫”的艳事,“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绯闻。</p> <p class="ql-block">唐人孙棨所写《北里志》中,记述有大唐都城长安平康坊名妓的故事,长安东市附近平康坊北里是当时著名的妓女聚居区,犹如清代北京城风月之地八大胡同。国子监以及科举考场(皇城里面)都在这个坊里,所以举子经常在附近租房居住。从《北里志》中可以一窥唐朝首都生活在一个重要方面:性交易和新科举考试文化之间的联系。北里最主要的功能是为年轻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社交场所,使他们能够相遇,成为朋友,卖弄诗文天赋,发展社交。聚集于此既是科举考试的第一部,同时也对考试不无裨益。除了提供获取朝廷上最高官职的门径,也帮助形成和同一批的考生以及考官之间的终生联系。考试成功和不成功的举子们精心准备的酒宴(作为庆祝和安慰)让举子和妓女会聚一堂,举子借此加强彼此间的情谊,这种友谊可能在漫长的政治生涯中一直持续。</p> <p class="ql-block">平康坊有家妓院,头牌名叫小润,小润人如其名,长得花容月貌,更兼雪肤冰肌,迷倒书生无数。有公子哥崔垂休包养小润,一边读圣人书备考科举,一边与小润缱绻缠绵。写得一手欧阳询楷书的崔垂休,为了表达对小润的爱怜,也是为了显摆自己独占花魁,居然在美女小润的大腿根上题写风流诗,刺上“崔垂休”!还不待科举高中题名慈恩寺大雁塔墙壁之上,却早就在美女大腿根上挂上了大名。后来,另有一书生私会小润时,见到小润隐私处“崔垂休”三个刺字,便酸不拉叽地写下打油诗《嘲崔垂休》:“慈恩塔下亲泥壁,滑腻光华玉不如。何事博陵崔四十,金陵腿上逞欧书。”嘲笑崔垂休没能因科举进士而题名慈恩塔,却在妓女的大腿上写下欧体字“崔垂休”!</p> <p class="ql-block">在那个风花雪月浪漫、花街柳巷风流的盛唐,文人们出入妓院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之事。杜牧载酒扬州十年行时,本职工作干的平平凡凡未见记录青史的功绩,反倒是风流韵事干了不少,他最爱的是瘦西湖畔春风十里红灯区那位“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雏妓,最自豪的是自己深受风月场中佳丽们的欢迎而“赢得青楼薄倖名”。</p> <p class="ql-block">  元稹一生的挚友白居易的艳事绯闻也不遑多让。晚年也曾蓄养年轻歌姬数十人,流连在声色之中,最爱双姝是朱红樱桃小口的樊素和窈窕杨柳细腰的小蛮。</p> <p class="ql-block">  在风月无边,骚客真的很“骚”的大唐,正值青春期灿烂,荷尔蒙爆棚,情窦初开,又适值明经初试上岸,赋闲静待选官的元稹,也难能做到世人皆醉我独醒,整日价也是跟随着一帮皇亲国戚、诗朋文友、官二代的靓仔帅哥们,或聚首寺院道观读圣人的之乎者也典籍,或出入勾栏酒肆寻欢作乐。元稹记忆最深切的女子是十七岁时遇见的那位弹得一手好琵琶的歌伎管儿!</p> <p class="ql-block">  各位看官可能都记得白居易的《琵琶行》,诗中记下身为江州司马的白居易浔阳江头夜送客时,月明如画,江流有声,闻听一曲琵琶曲或似间关莺语、珠落玉盘,或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那江船拨弄四弦的女子,年少时美艳无比,名噪京城:“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只可惜,多情擅情的白居易相遇琵琶女时,她已经“朝去暮来颜色故,老大嫁作商人妇”。</p> <p class="ql-block">而好兄弟元稹同样曾写下一首《琵琶歌》,记下了自己与美艳的琵琶女管儿的一段初恋的风流往事:</p><p class="ql-block"> 十七岁的元稹应邀来到朋友李健(字著作)家喝大酒,酒宴之上,李健家的歌妓管儿来到席前,一曲琵琶,称得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那管儿裙裾飘飘、云髻峨峨、蛾眉弯弯、明眸闪闪、玉指纤纤,怎样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令醉意微醺、惺眼朦胧的元稹惊为天人。正应了酒为色之媒,茶为花博士”,当此之时,爱怜之心、情欲之念如泉翻涌,于是,元稹便力邀管儿同登小舟,在那个春江花朝秋月夜里,和美丽的管儿泛舟水上。管儿,一曲一曲弹奏着情歌艳曲,元稹迷离在一泓碧水、一轮明月的良辰美景中:</p> <p class="ql-block">平明船载管儿行,尽日听弹无限曲。曲名无限知者鲜,霓裳羽衣偏宛转。</p><p class="ql-block">凉州大遍最豪嘈,六幺散序多笼撚。我闻此曲深赏奇,赏著奇处惊管儿。</p><p class="ql-block">管儿为我双泪垂,自弹此曲长自悲。泪垂捍拨朱弦湿,冰泉呜咽流莺涩。</p><p class="ql-block">因兹弹作雨霖铃,风雨萧条鬼神泣。一弹既罢又一弹,珠幢夜静风珊珊。</p><p class="ql-block">低回慢弄关山思,坐对燕然秋月寒。月寒一声深殿磬,骤弹曲破音繁并。</p> <p class="ql-block">管儿,是元稹初恋的女孩。那一夜小舟之上,情浓似胶、缠绵如漆,一对青春男女是否在那浪漫的月下水上书写了“此处删去三千字”的故事不得而知,但是,那必然是元稹多年之后,元稹依然铭心难忘、刻骨记忆的一段初恋往事。</p><p class="ql-block"> 那次相逢六年之后,元稹在李健家再遇管儿,管儿的琵琶声里满是凄凄切切之音“猿鸣雪岫来三峡,鹤唳晴空闻九霄”,已为人夫的元稹也只能在心里轻声的呼唤、伤感的喟叹“歌此歌,寄管儿。管儿管儿忧尔衰,尔衰之后继者谁。”</p><p class="ql-block"> 转眼过了三十年,曾经如花似玉的管儿也青丝霜染,元稹却依然念念在心:“胧明春月照花枝,花下莺声是管儿。”老朋友白居易为此和诗劝道:“别时十七今白头,恼乱君心三十年,垂老休吟花月句,恐君更结后身缘。”</p> <p class="ql-block">下一篇:崔莺莺的身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