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城，腊月里的雪

杜玉祥

　　酒歌在辽阳，今冬没有见过雪。他问我抚顺有没有雪，我说有的，在抚顺东部龙岗山区有最完美的雪，不是浮皮潦草敷衍了事的下，而且出乎意料的装扮出真正的北国风光。如果想要见龙岗山的雪，你得走玄菟道，《资治通鉴》里提到过的玄菟道。抚顺以东，有经冬的雪，有从硝烟里走出的老兵。你看，一位老兵家道北的胡同里有棵树，没有人能说出它的树龄，树下有巨大的石棚，人们对它知之甚少，老兵家的南山，发生过两次战役，改变历史的两次战役。1583、159 3，一场留下属于王朝的芥蒂，一场埋下蕃部崛起的伏笔。老兵的故事不在这里。＂雄纠纠气昂昂，威凛凛貌堂堂＂，这是关汉卿那个年代的唱词，因为鸭绿江而唱得更响。抗战老兵还有三人健在，抗美援朝老兵还有二十六人健在，这是今年的数据。三年前我见过的一些老兵已经陆续离开，如今见到的都是九十五岁以上的高龄。

抗美援朝老兵我最早采访的是赵宝宝印，当时他是新宾永陵客运站的站长，我是响水河子乡的报道员，永陵镇的报道员夏德生带我去采访他。 1951年2月赵宝印随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开到朝鲜黄海道新溪郡，往三八线上运送弹药和生活物资，运送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伤员。1951年3月20日清晨，赵宝印与战友曹新仁和另外一名司机驾驶一辆装满弹药的嘎斯车朝前线赶。行至新溪郡石边村旁的一片树林时，被敌机发现。8架野马式轰炸机贴着树梢做超低空飞行，用机枪对汽车疯狂扫射。赵宝印与战友迅速将汽车开进树林里，面对超低空飞行的敌机，曹新仁违规开了枪。不知道开枪后的效果，当时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赵是党员，曹还没入党，当一个朝鲜人民军团长来问是谁向敌机射击时，为保护战友的政治声誉年长的赵宝印站出来承认是他先开的枪。这位团长将他带到一个地方，有一些朝鲜老百姓围着一架飞机残骸跳舞，这才知道是他们将敌机打下来。当年，他最愤慨的是敌机耀武扬威，追朝鲜族妇女，风将她们的衣裙吹起，妇女们吓得惊慌失措，美国兵却以此取乐。那次采访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老人家的真诚。他反复强调说那只枪在军事博物馆，我去找，赶上维修，如果想要看得拿介绍信，至今也没有看到。过永陵客运站，有两条河交汇处，加哈河与苏子河。这里有汉代第二玄菟郡遗址，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如果你想找建州女真的迁徙路线，我建议你去寻找北方的河流。松花江与图门江，浑江与富尔江，浑河与苏子河。关勋泽的爷爷是满族人建州女真的后裔，他也是在朝鲜战场上创造奇迹的战斗英雄。战斗到最后，剩下一个人与敌人正规部队周旋，等来征援部队。用机枪打掉敌人飞机，彭老总激动地表示要给他连升三级，由副班长升到副连长。最光荣的是受到毛主席的接见，他的故事已经拍摄成影视作品。说说途中的插曲，我让清原女企业家姜明英帮忙联系一下村里，她不但给联系上了村干部，还转款一千元，也要慰问一下老兵。我们把她的心意带给了一位解放战争时期的老兵。

在这样的一个冬天，我们驱车百公里以外，见那些名不见经传没有立过大功的老兵，他们的身份仍是一普通的农民。跨过鸭绿江许多人并不是跨，而是趟过鸭绿江。一位当年只有十五岁的女兵说，她是用手抓着前面高个男兵的肩膀过的江，江水没顶的时候还要被灌几口水。一位信息显示已经过百岁的老人说，他在朝鲜是在山上呆了三年，由步兵改为炮兵，我问他，是不是一把炒面一把雪，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哪有那么多炒面？老人在村口的树下坐着，旷野都是白皑皑的雪。他们都住着平房，甚至还有的透着霜，他们都很满意当下的生活，谁能想到，一位九十五岁的老兵经常自己开车进城。南山城是一座横亘在眼前的古代山城，这里出土了汉代土著人的文物。当然，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成为一个有故事的地方。南山城北大岔村有条河，这就是柳河。据柳河县党史资料记载：发起于清原的血盟救国军由这一带进入柳河境。他们张贴标语，高呼口号。有一首歌是他们唱的：＂起来，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用我们的血肉，唤醒全国民众…… ＂

如果没有积覆路，我们想探访抗联密营。扬风卷雪，我们只是在南山城镇周镇长、姜站长的陪同下看望了两位九十七岁的老兵，顾不上休息就从山里赶回来，担心再下雪，不是雪地胎的车会抛锚。一位老人坚持不要慰问金，另一位老人的女儿说，政府给的补贴足够老人花，送我们出门时，她说，老人的胳膊上还有当年的弹头没有取出来。一位独自侍候生病老伴的老兵让我感到军人的特质，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眼睛里透露出自信与刚毅。我们离开时，他半抬起手想要打军礼，我急忙示意不用致军礼，我们的军礼不标准也实在是没资格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