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尊敬的“莫斯科叔叔”

无霜

“莫斯科叔叔”名叫谭汝谋，是我最尊敬的长辈之一。 　　昨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正在电视机前追剧，突然手机里谭叔叔的微信电话响了，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谭叔叔”，结果那边传来的是谭叔叔爱人于阿姨的声音，她告诉我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说谭叔叔下午去世了。 接到于阿姨的电话，我的脑袋轰的一下像炸了一样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们家和谭叔叔两代人的过往，像电影一样一幕幕从我眼前掠过:我最早认识他的时候只有6岁，父母让我称呼他“莫斯科叔叔”！ 那时候，他是我们国家由哈尔滨工业大学选派苏联留学莫斯科的大学生。 每年放暑假，他都要不辞劳苦，坐10天10夜的绿皮火车，从莫斯科回到国内探亲，北京是他探亲回广西老家的中转站。 “莫斯科叔叔”每次回国途经北京，都要来看望我们全家并带着我去公园里玩。因为在50年代，相机可是稀罕玩意儿，绝大多数家庭都是没有的，但国家为每位出国留学生配备有一台135的小型相机，我童年有一半儿的照片，都是出自于谭叔叔的这台相机。 这是“莫斯科叔叔”为我和1岁的弟弟及父亲拍的照片，地点是景山东街45号人教社3宿舍，那里曾经是老北京大学旧址，现在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只有从这些老照片中，还能让我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 上个世纪50年代初，父母刚来北京工作，白手起家，从来没有给我买过一件玩具，我人生的第一件玩具，就是“莫斯科叔叔”从苏联回来带给我的礼物——一只吹气就能鼓起来黄色橡皮鸭子。 我当时是爱不释手啊，去到哪儿都抱着这只鸭子。 这是“莫斯科叔叔”带着我和妈妈、弟弟到故宫游玩时，给我们拍的照片儿，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莫斯科叔叔”有墨镜，好奇镜片是深绿色玻璃的，“莫斯科叔叔”大方地让我拿着玩儿。 　　50年代我们国家的工业基础薄弱，谭叔叔在莫斯科大学学习的是机械专业，据说50年代与他一同出国的留学生，一批就有几百人，由于谭叔叔学习成绩优异，他在苏联留学，一直读到60年代初，研究生毕业就仅有几十人了。谭叔叔回国的时候，父母已经已经调回广西工作，但他和我父亲一直都有书信来往，回广西探亲，也一定到我们家来探望父母。六十年代末，我下乡插队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直到2004年我女儿也研究生毕业，留在北京工作，把我们夫妻俩接到北京定居，我们才有机会再次和谭叔叔联系上了，这是2004年在谭叔叔海淀区的家中。 　　难得时隔40多年后，我们再次在北京相逢！岁月不饶人，“ 莫斯科叔叔叫了几十年，我也从50年代那个黄毛丫头，蜕变成为一名退休老人。 　　谭叔叔跟我说:“你叫了我几十年‘莫斯科叔叔’，那么就把我从莫斯科带回来珍藏多年的纪念章送给你吧。”这是谭叔叔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我一直珍藏着。 　　2005年谭叔叔带我参观了北京太申祥和山庄，他们夫妻俩在这里有个休息的单间儿，谭叔叔自幼喜欢游泳，这里有供老年人运动的游泳池。 谭叔叔这个人生活很有规律，虽然已经是70多岁的老人了，但每周还坚持在山庄的游泳馆，下水锻炼两次。 　　谭叔叔70多岁的时候，身材不胖不瘦，背不驼、眼不花，神采奕奕，跟年轻时没什么两样。 这得益于他一贯有一个良好的心态，从不居功自傲，说话做事不急不躁，沉稳有度。 谭叔叔夫妻俩重情重义，那几年，太申祥和山庄就成了广西老乡们聚会的地点。 关克先生是谭叔叔在宾中的同学，也是我的一位远房表兄。 2012年关克夫妻俩来北京，看望刚出生的外孙女。 谭叔叔就热情邀请关克夫妻俩到山庄聚会。 点了一大桌北京特色菜，让我们来做陪。 谭叔叔夫妻俩热情好客，每年都像东道主一样，热情招呼着我们这些常住北京的广西老乡。 玩儿累了，就在山庄的餐馆儿、茶楼消遣聊天儿。 我们非常享受这种长辈的关爱！ 有时候，我们在北京的一些著名景点聚会，这是在北京民族文化宫。 这里有广式早茶点。 解放初期，我父亲在宾阳中学教书当班主任的时候，黄叔叔、谭叔叔和万叔叔这三位，都是父亲最得意的学生，他们一生从事的都是工业科技事业，是对国家有杰出贡献的专家学者。 十多年前，我们在北京常住的几位老乡，还经常串门，这是我们2012年8月在万斌叔叔家做客。 谭叔叔夫妻俩也来过我们家，但更多的是我们到谭叔叔家去做菜。因为都是广西人，总想吃点儿家乡的风味，这是2014年春节前夕，谭叔叔就组织我们在他家里聚会。 我家老伴儿给他们做了家乡名菜“白切鸡”！ 这几位老人家都很会养生，平时烟酒不沾，聚餐的时候都是以汤代酒。 那时老人家们的精神状态都非常好。 天有不测风云，2014年，我们先后送走了在中国科学院图书馆工作的白国英叔叔，后来又在301医院送走了黄乐安叔叔。 白叔叔和黄叔叔离开后，来谭叔叔家聚会的，就只有我们和万叔叔几位老乡了。 几位老人家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与时俱进，善于接受新生事物，玩数码相机、智能手机、玩微信、网购。 他经常在微信群里，转发家乡和国内外正能量信息。 虽然八、九十岁了，在他们脸上，看不到老态龙钟的暮气，眼里总是那么有光。 我们也意识到老人家们都已经80多岁了，不再适合于外出聚会，所以每年我们都主动到谭叔叔家，去看望他老人家一、两次。 我们也意识到，人一旦上了年纪，对吃喝的欲望，就没什么兴趣了，老人更在乎的，是精神上的陪伴。 从那以后，我们去看望两位老人家，都选择在下午三点钟以后，为的是不打扰他们午休。 2019年去谭叔叔家，看望两位老人家。 2021年去谭叔叔家，看望两位老人家。 2022年春节去谭叔叔家，看望两位老人家。 　　带着我们自己包的粽子和自种的长寿花给谭叔叔、于阿姨拜年。 2023年夏，妹妹来北京探亲，我们一起去看望谭叔叔夫妻俩。 2024年还去谭叔叔家，没想到竟是与和蔼可亲的“莫斯科叔叔”在生前最后一面。 要不是于阿姨亲自给我打的电话，我是万万没想到，谭叔叔已驾鹤西去，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微信群里，给我们转发信息。 于阿姨告诉我，谭叔叔是2025年1月8日下午在家里，坐着安祥去世的，享年93岁，离世前没有一点痛苦。我想，他应该就像修得正果的高僧一样，是坐着圆寂的，是高龄喜丧。我们虽然失去了一位敬重的长辈，但他的英容笑貌，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明天去殡仪馆送谭叔叔最后一程，“莫斯科叔叔”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