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璘：峭壁凌空欲飞起，淡烟临午亦空濛（辰龙诗钞350）

鱼儿山人

顾璘（1476～1545）字华玉，号东桥。江苏苏州府吴县人，寓居上元（南京）。弘治九年进士，授广平知县。入为南吏部主事，进郎中，出知开封府，降全州知州。历台州知府，断江左参政，山西、江西按察使，浙江布政使，擢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山西。乞终养，忤旨落职。寻起巡抚湖广，迁刑部右侍郎，改吏部，再改工部，晋尚书，督显陵，工竣还朝，改南刑部尚书。嘉靖十六年，时年六十二岁的顾璘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之职出任湖广巡抚，轻车简从，遍历湖湘各地。曾到靖州阅武，往沅州、辰州解民情，兴利除弊。在湖广任上一年多，颇有建树。与陈沂、王韦、朱应登并称“金陵四大家”，“弘治十才子”之一。有《浮湘》、《山中》、《凭几》、《归田》、《息园》、《缓恸》诸集。 靖州阅武圣代舆图广，襟包及夜郎。连城严屏翰，万旅肃封疆。星驾行春远，霜台校武强。六韬呈战略，五善肃边防。花暖蛮烟息，风雄士气扬。戈鋋寒雪色，旗帜锦云光。力羡争超距，材精许擅场。射雕飞迅镝，走马背长枪。本藉皇威大，还资国器良。辕门推毂重，帷幄运筹长。羽扇吾真忝，干城尔各当。紫宸宵旰虑，应免顾南荒。 登飞山渠阳众山内，飞山郁岧峣。平嶂蟠近郭，孤峰插层霄。仰攀万丈梯，弱袂飞狂飙。股栗不能定，地轴如动摇。云房妥明神，百灵俨相传。风雷在左右，倏忽应招邀。丰凶非所遗，祈报争喧哓。苗夷伏石陛，犦牲时献膋。磴边数小树，野火不敢烧。谁云俗尚鬼，实以威灵昭。神道可设教，勿谓同昏妖。 出靖州黄鹤秋云已隔年，五溪春色异风烟。池心溅墨生科斗，花血流红绽杜鹃。孤负江南挑菜会，了还天外挂弓缘。比来湿病全抛酒，且喜家贫省秫田。 下双厓岭入会同双厓分剑门，石道中贯出。危如坠渊下，经过已非一。所荷皇天慈，惠我得晴日。翩翩转轻舆，荦确千怵惕。嗟尔冰雪晨，行者慎其术。 下松厓岭入黔阳荒云莽苍石厓横，不见青松但有名。嗟来诛求贫到骨，肯容材木遂生成。 自沅溪拥小队泛舟向辰双橹夹船鹅鹳鸣，五溪春日照行营。朱旗耀水翻风影，画鼓凭厓殷谷声。蛮洞卉裳趋使节，辕门花帽拥儒生。当年铜柱劳筋力，此日轻裘凛甲兵。 黔阳顺流下滩云锼岭脚跨盘涡，怪石浮沈万骆驼。一片轻舟飞箭过，却疑槎影渡天河。 五溪曲六首皇天辨下土，夷夏各有防。冠冕与椎祼，人兽本殊方。三五圣哲代，建国但中疆。有苗或侮予，干羽舞阶隍。悠悠七旬内，卉服歌来王。 五溪何滔滔，夷落限穷岑。天王主岳渎，衡山屹南临。秦皇苦多事，汉武志亦淫。楼船渡牂牁，铜柱开郁林。舆图自此广，戈矛长见寻。 殷宗伐鬼方，三年始休兵。淮南谏南征，瘴疠哀群生。山多蛇虺毒，水有含沙腥。苟非蛮种类，白骨死榛荆。寄言兵家子，勿与绝域争。 白金如流水，丹砂血色殷。羌儿急衣食，关市委丘山。珍异虽云贵，采掇良艰难。不见乳穴记，戕生犹等閒。所宝在五谷，远物何足悭。 百里屯一军，五十置一堡。舂陵达酉溪，士卒联部伍。财粟日转输，外禦苗夷侮。况复粤巂间，岁益征戍苦。楚人今凋残，请勿拓边土。 孤戍高山颠，鸣角夜呜呜。月明尚苦颜，况临风雨途。主将位日贵，重帷锦模糊。李牧今去久，谁闻捐市租。哀哉古人言，一功万骨枯。 出武溪龙标远在夜郎西，鼓楫扬歌下武溪。却笑伏波无猛气，水鸢何事动悲啼。 见水上飞燕辰溪燕子点波飞，恰似江南带雨归。对入画梁相并语，满庭红艳发蔷薇。 返辰州生憎江草唤愁生，闷见垂杨暗古城。隔岁家山仍北望，五溪烟瘴返南征。闾阎未报宽租税，轩冕空嗟拂性情。岁岁深岩求大木，不知陵庙几时成。 满江烟浪一官舟，直指巡行遍几州。楚国封疆通塞徼，庾公江汉盛风流。飞鸢堕地还苍水，瘴岭愁人易白头。五柳先生真傲吏，暂来彭泽即归休。 石壁一水回流抱古原，两山对起立江门。崩厓半出溪心渚，古木斜悬石背根。远见虞罗伤翠鸟，时逢洞穴羡苍猿。摐金伐鼓劳生地，不及渔竿弄晓昏。 风作乘船休谓逸，便有阻风愁。且任鼋鼍势，谁同鸥鹭谋。病多休对酒，岸近一登丘。满目凄凄草，王孙怨薄游。 大风白波飞舞雪山摧，苍野喧轰万壑雷。猛势欲翻坤轴侧，大声遥向昊穹来。昆阳虎豹寒应慄，瀚海鱼龙倒却回。有客披襟还借问，此中噫气为谁哀。 辰沅之间武陵西上酉溪东，信有仙源不可穷。峭壁凌空欲飞起，淡烟临午亦空濛。舟从镜里移丹鹢，水向云边挂白虹。何处招寻陶谢手，恣渠挥笔竞才雄。 过壶头山伏波兵甲驻壶头，南望蛮烟泣楚囚。马革裹尸徒尔尔，兽心回面竟悠悠。愁闻鬼域凭岩隐，怕见虫蛇出浪游。万里枉开秦汉土，九围元拱帝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