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云之《河州道》

那年明月

太子寺之战让清军损失惨重，提督傅先宗战死，总兵徐文秀以身殉国，17员参将以上将佐、140多个营以上的军官战死；40营湘军溃不成军。这让驻安定大营的左大帅震惊不已！傅先宗.徐文秀，都是随他一路征战过来的老湘营嫡系战将，猛冲猛打，悍不畏死。此战，让已经在金积堡之战中，减员严重的老湘营根系更加薄弱！左大帅痛之肝胆，忧心忡忡。而此时的河州城里，大劫之后的叛匪们更是意气高涨，军心振奋！以马海宴为主的激进派提出，携胜利之威，继续高歌猛进。对驻守在三甲集的清军大营发动猛攻，一举歼灭清军之有生力量。一直打到安定的总帅大营，活捉左大帅。叛匪们群情高涨，意气飞扬。激进派的提议，似乎更加符合大伙的意愿。唯有一鼓作气，让骄横的清军尝到苦头；他们才能知难而退。才能明白，在河州这块地面上，谁才是真正的王者！在一片喧嚣声中，唯有坐在中堂之上的马占鳌，冷眼旁观，似乎忧心忡忡。胜利的喜悦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在七嘴八舌的鼓噪声中，他缓缓的开了口；但吐出的字，却让厅中的众人大吃一惊。”投降吧……”他的语调并不高，但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里都透着惊疑，但他们又真实的看到了马占鳌眼里的坚定和从容。坐在左手的马海宴首先开了口，”我们可是打了胜仗！官军被我们打的落花流水呀！”右手坐着的马千龄，一直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但目光却没有偏移马占鳌；似乎只有他，才真正洞穿并理解了马占鳌的内心。在这儿，我们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个马千龄的究竟。他的老家在河州（今临夏县）城西韩家集阳洼山，一个世代以农为生的普通农户之家。早年的马千龄和其他人一样，继承家业，务农为生。也和所有的本地农户一样，家境时常陷入困顿之中。但好在河州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属于交通枢纽，本地住户多有经商跑码头的习惯。于是，马千龄开始远赴青藏高原，做一些买卖，用以改善家境的拮据生活。 河州地区，本来就是一个古丝绸之路上的商贸集散地；丝绸之路、唐蕃古道、甘川古道，都在这里交汇纵横。这使它成为黄土高原农区与青藏高原牧区的“茶马互市”中心，商贾云集；也被称为“中国西部的旱码头”。而藏区百姓的主要生产生活用品，大都依赖这里的输入。 毫无疑问，生活在此地的回民，大多具有先天的经商优势和经验，并且有着超乎汉人的精明头脑。所以，他们经常在农闲之余，贩卖一些布匹、火柴、茶叶等生活所需物品，到藏区；再从牧区贩运一些皮毛、药材、马匹、牛羊等，到兰州西安等地，从中获取利润。早期的马千龄也是这样，“间或入蕃贸易”，做着这种以货易货，或者赚取差价的的买卖。事实上，这种来回于牧区的生意，在那个信息和交通，并不通畅的年代；能做这种买卖的，大多都是回族。说实话也并不太费脑筋。总体来说，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马千龄常去的是海西州一带的牧区。这个昔日的海西州，也就是现在的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北邻甘肃省酒泉，西接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南接今天的玉树、果洛藏族自治州。而东，与海北海南藏族自治州相毗邻，一直是青、甘、新、藏四省区交往的中心地带，也曾是通往西域的古“丝绸之路”，其中的一个辅道。 马千龄这个人善谋略，遇事冷静，也会一些拳脚功夫，并且仗义疏财，性格相对也豪放一些。在少数民族之中，历来都有尚武的传统。从骨子里一直流淌着一些游牧的基因和清结。但他前期的生意做得一般，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风生水起。并不太成功。但有一年，马千龄在前往海西州的路上，就遇到了一个蒙古族青年。此人叫尤务，刚结婚，带着新娘回海西。两人马上相逢，意气相投.相谈甚欢，于是便成了朋友，一路结伴而行。 进入大珞珈山的时候天已擦黑，走到一个山谷里的时候，天色开始阴冷。马海宴胯下的大青马忽然打了一个响鼻，前腿腾空而起，一声嘶鸣；此刻，僻静幽暗的山谷里，忽然冲出一伙土匪，包围了蒙古人尤务。他们自称是尤务的仇家，让尤务的随从散开，只要尤务夫妇的命。马千龄出门经商一般都带着防身所用的兵器，此刻路见不平，愤然出手；带着同伴跃马杀奔过去，一刀砍翻了领头的土匪！打斗之中，马千龄的背上挨了一刀，血渗出了一大片！吃痛的马千龄并未退缩，反而愈发勇猛，如一只受伤的老虎一般左冲右突。土匪被马千龄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所震慑，皆四散而逃。 这次不期而遇的邂逅出手，成了马千龄商业之路的转机。尤务，是青海湖畔的一个蒙古族部落的头人。此后，马千龄的生意总会受到尤务的帮助，而他仗义出手.大显神威的事，很快便传遍了草原。在崇尚勇武和义气的蒙古族部落里，马千龄不是那些奸诈的行商，而是草原人值得信赖的朋友。于是更多的人主动上门，同他做生意。而此后，马家的生意竟然风生水起，甚至成为了河州显富。马占鳌是马千龄的侄女婿。其实刚开始起事的时候，马千龄并没有支持也不参与。此刻的他家大业大，让自己的财产不受损失，才是他所需要考虑的。他认为这场叛乱，是带着大家往火坑里跳，迟早家破人亡。其实也是为了保障自家的安全，他也组建了一个民团，但实际上，是作为自己的看家护院。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促使马千龄加入当地叛军队伍的时候还是来了。彼时，一路溃逃西进的陕西叛匪，到了黄河南岸的大西乡一带；准备攻掠对岸马家所在的官亭县。(今青海民和)这个官亭县，也就是现在的青海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它是青海省海东市下辖的一个自治县，位于青海省东部、青海和甘肃两省交界处，湟水下游。距河州不到50km。马千龄这个人，思维还是比较清晰的；他很清楚，陕回白彦虎这帮乱匪一旦到来，形势便很难控制，尽管他们同属一个教派。但这帮陕回可是从尸山血海里滚爬过来的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们可是一路之上，烧杀劫掠。这帮人一旦进入河州地面，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在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人，是没有那么多顾忌的。所以得知这一消息的马千龄，十分着急，因为面对“十八大营”，河州首当其冲；马千龄并不愿意看到自己家乡的无数百姓，生灵涂炭。 审时度势之后，他也加入了当地的叛乱队伍，并在马占鳌军中参赞军务，成为马占鳌的军师，为其出谋划策并捐献了很多资金。这个时候的马千龄，做了一件让官亭百姓，为之称颂的好事。他亲自前往劝阻“陕回十八大营”，见到对方首领，分析利害；巧舌如簧之下，居然成功劝说陕回，打消了攻掠官亭的计划。回到河州的马千龄又赶紧劝说马占鳌，布兵野外，形成震慑之势，迫使“十八大营”离境而走。马千龄有三个夫人，原配王氏，（续配）马氏，三配韩氏。四个儿子，长子（马福财），次子马福禄，三子马福寿，四子马福祥。其中次子马福禄是最厉害的，后来乡试武举，次年又中了武进士；最后与八国联军作战，死在正阳门下，是真正的忠烈英雄！后来被清廷封为振威将军，谥号忠烈。这也是后来西北宁马之一，马鸿斌的父亲。马福禄殉国以后，喀什噶尔提督董福祥，命令马福禄的弟弟马福祥接替哥哥的职务，继续统领简练军。这个马福祥，正因为有他哥哥福禄的骁勇善战，为国尽忠的资本作为铺垫，在当时也算是临危受命，统领河州马队，从此也走上了人生巅峰，最后做到了西宁镇总兵。当然，他们之所以最后能飞黄腾达，除了对清庭的效忠；也少不了一个人的提携，那就是彼时的西北大佬~董福祥。马福祥还有一个后来统治宁夏几十年的儿子，臭名昭著的马鸿逵。所以到了后来的民国时期，马福祥既是西北三马之中，宁马的奠基人，同时，也是西北马家军中资历最老，也最有威望的人。马福祥还有一个哥哥叫马福寿，官儿做的也很大，民国时期被授予中将军衔，曾经两次代理宁夏省主席。但他的节操，和他为国尽忠的哥哥马福禄将军无法相提并论。和他的侄子马鸿逵一样，在宁夏主政时也是贪污受贿。 唯独在正阳门为国捐躯的马福禄将军，他的儿子马鸿斌，人送外号马大善人。此人倒是一个继承了父亲遗志家风，宅心仁厚的人。当我们把目光再次投向同治年的马占鳌时，他缓缓的开了口，说了以下影响河州马姓家族，改变河州叛匪命运的一席话:“纵百二河山，为我所有，谁能堵住函谷关，使关东将士不再来？”马占鳌这句话的意思是:“河州，只是一个弹丸之地。就算我们这一仗打败了清军，守住了它，退一步，就算我们打到安定城，杀了左宗棠！清王朝还会派来第二个左宗棠，第三个左宗棠！我们杀的完吗？以大清的武力，倾全国之力，对付我们一个小小的河州，还是绰绰有余的。谁能封住函谷关，能够挡住源源不断的大清军队！听中众人，闻听无语，惟南乡一带的首领闵殿臣愤愤不平！“难道我们就这么投降官军，岂不便宜了他们！”此刻一直不曾做声的马千龄开了口:“依我看来，晚降不如早降！”他的话更让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就是因为我们现在，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此刻归降，才有资本，他们也不敢小视我等！”看众人依旧迟疑，马占鳌叹了一口气，深情落寞。他说，当年太平军起义，号称百万之众，兵精将广；一度占领了南方几十个城市。他们和清军周旋了那么多年，甚至占领了天京。但最后呢？还不是被一一剿灭！云南的杜文秀，也绝不是泛泛之辈。在大理建都，手下也不乏勇猛之士！可最后呢？还不是昙花一现，死在了清军的手里。我们金积堡的马化龙，也曾经雄霸一方，叱咤风云！可各位也看到了，最终还不是被凌迟处死。他们的家族成员，那一个能够逃脱凌迟处死，或被流放三千里的命运！这些都是我们看在眼里的事！马占鳌话锋一转，凝视众人“各位觉得我们河州的兵力，和马化龙当初的兵力比较起来，我们是比马教主的钱多，还是比他的兵力更为强盛呢？”目光扫视之下，众人都低下了头，面面相觑。连态度最为强硬的闵殿臣父子们，也无言以对。马占鳌的话让众人沸腾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但似乎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其实马占鳌也很清楚，这些头领阿訇们，虽然表面上对他唯唯诺诺。但他们都来自不同乡镇的首领，各怀心腹事。最初扯旗造反的时候，这些头领们公推马占鳌为首领。那是因为在他的卓越领导之下，攻城略地，无往不利。但后来，就因为这些各地的头领们明里暗里的争权夺利。一气之下，他才辞去了首领的名分，′带着他自己的一标人马，回到了大河家。而这一次，官军大兵压境，在形势所迫之下，马悟真.闵殿臣这些头领们，才不得不又一次请他出山，主持大局。马占鳌对形势看的非常清楚。对彼时的左帅来讲，河州是他西进的必经之路；这块弹丸之地上的魑魅魍魉们，就算再怎么折腾，也是必须要剿灭的。太子寺之战，无非就是给自己的身价增添了一些筹码，让对手不可小视而已。真要和官军对垒，粮草也耗不起。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派自己的儿子马七五，和其他13名首领的儿子一起，去三甲集清军大营，请求招抚。彼时的三甲集清军大账里，此刻临时主理前锋战事的是湘军老将陈湜。眼前的一幕，让陈湜也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但眼前这帮打着白旗，号称河州13少爷的小子，的确是唯唯诺诺，很有诚意。陈媞不敢怠慢，火速派人带着他们前往安定大营，去见左大帅。安定城，也就是今日的定西县。彼时的左大帅，中军大帐就设在此处，此地也是进军兰州的外围门户所在。快马加鞭的信使早已把这个消息传到了中军大营，左帅欣喜若狂。 对此刻忧心如焚的左帅而言，河州叛匪能主动请降，那是求之不得，再好不过。此刻刘锦棠护送老帅刘松山的灵柩回湖南老家，招募兵勇，尚未回来；而太子寺之战也让将湘军损兵折将。这个时候若能招降河州叛匪，对此刻的左帅而言，当是最好的上选。他在中军大帐接见了这一行河州青年。而彼时的青年俊杰马七五，冷静自若，对答如流。这个眉目之间透着一股英气的青年，让左大帅很是欣赏。当大帅知道马七五是魁首马占鳌的儿子之后，则更加赏识。刻意给他起了名字“安良”二字。人生的很多机遇总是充满着变幻无穷的奇妙。马七五从此改名马安良，后来组建了赫赫有名的西军。在民国时期，他成为了主政甘肃军务的大佬威名赫赫，权倾一时。如果我们从后世来看，马安良的一生可以说深得父亲马占鳌的真传。审时度势，待机而动。当民国时，他和皖系军阀张广建斗法败北以后，便听从了陆洪涛的建议。率领他的西军，默默的退回了河州一带。但等到武昌起义后，新军在西安起事后，在河州蜇伏了近十年的马安良，又收到了陕甘总督长庚的命令。他迅速集结部队，攻向了梦寐以求的关中地区。这是像蒿草一样在河州蛰伏十年，磨剑十年的马安良，再一次的东山再起。但此非彼！此刻的马安良像一只出笼的猛虎！既不用忌惮已经落下帷幕的大清帝国；更失去了董福祥这个铁血上峰的压制牵绊。并且他的西军得到了大幅度的扩充，而且得到了陕甘总督长庚的大批火力支援。不光给了他几千枝新买的俄制洋枪，甚至打开了西安的军库，把当年左帅西征之时存放的两千枝后堂枪，也给了马安良的西军。喜出望外的马安良踌躇满志.壮志凌云！十年了，他一直在等这样复出的机会，而这一天，终于姗姗来迟。之后，从陕西撤军的马恩良一路打马而上，直奔兰州城。他在那个自己曾经熟悉的金城省会，那个无比惬意代表权利和威望，更象征着实力的督府衙门里，开启了代表他马安良控股的高光时刻。 我们还是说说此刻河州的马占鳌一行吧。把河州首领们的子弟送到安定大营，实际上也是充当人质，以表示自己的忠心和诚服。但这只是第一步的投石问路。真正的大佬总是在合适的时机恰如其分的出现。马占鳌的第二步场景，显得更加虔诚。他带着这些首领们，其中也包括依然心里不甘的闵殿臣等头领。自缚锁链，脚穿麻鞋，赶到了兰州，左帅的大营。是谓负荆请罪。 这个时刻的左帅已经把中军大帐，移师兰州。 当他看着满脸惶恐的马占鳌一行，负荊而来时，左帅的心里，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扶起跪伏于地的马占鳌，嗔问左右”怎么还捆上了绳索？快给马头领解开！”马占鳌连忙解释说“是我自己捆上的，我有罪，我有罪！”而随在他身后的两只梅花鹿一左一右，鹿角上拉着一条金丝绣的横幅。上书”天下太平”，意思就是永不再反！应该说马占鳌为了自己的投诚仪式，显得更加隆重而具有仪式感，也为了表达河州叛匪的诚意；的确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当夜的左帅，在府邸这些头领们抚酒压惊。宴罢，酒席散去。左帅回到书房，让侍卫唤来马占鳌，并让诚惶诚恐的马占鳌坐下谈话。占鳌心下惶恐不安，连说“不敢不敢，罪犯站着就行。”是夜的左帅，向马占鳌详细了解了河州的情况，并夸赞了他的高瞻远瞩.英明远见。二人聊天，竟至天明时分。回到河州的马占鳌一行很快献出了4000余匹骏马，6000支洋枪；并献1万多石粮食给湘军。但左帅的头脑绝非凡夫可比，尽管河州叛匪诚意满满，此刻招降他们，既是无奈之举，其实也是最明智的选择。左帅此刻的手下，兵力捉襟见肘。金积堡一战和太子寺损兵折将，都让清军雪上加霜。此刻紫禁城里的老佛爷不断的下旨催促，让他西进剿匪。而此刻西宁的马桂源，马本源兄弟；都是西行平叛路上的绊脚石！而肃州的酒泉狼马文禄，更是凶悍无比。此刻的新疆，老家河州的叛匪妥明早已占领了迪化城，为非作歹。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浩罕国的阿古柏叛匪；率领安吉延骑兵纵横荡决，在南北疆烧杀劫掠，攻城略地。左帅的时间有限，他不能把重心放在这些沿途的小城小寨之上。大军前行，每一天都需要无数的银两来供济花费。而朝廷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此刻的左帅也已经转换了思路。不再施行以前的铁腕政策，开始走向剿抚兼施的策略。也就是能抚则抚，不抚则灭。事实证明，这个策略因地制宜.因时而用，颇有成效。而对马占鳌的招抚，就是一个典型的成功案例。并且后期，给很多叛匪树立了标杆。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和平的解决问题，减少杀戮造成的生灵涂炭；当然是最好的两全之策。左帅把河州叛匪经过筛选，列为三营。分别由马占鳌、马悟真、马永瑞统领，他们统一归属于董福祥的麾下节制，始称河州马队。实际上也就是因为马占鳌这次的明智之举，是河州地区避免了战火蔓延。无论与官军还是当地叛匪而言，都避免了一场更大的生死之苦。但这个地区依旧有一些叛匪仍在负隅顽抗。起初的马占鳌主要还是利用他的威望，四处说和加以招抚；他并不想留下那个屠戮兄弟姊妹的恶名。因为当初举旗造反之时，他们无论是攻临洮，战巩昌，还是占领河州城；都让当地的百姓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而每一次的入城洗劫，都造成了百姓少则几千多则数万人的浩劫。他也深知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迹。所以这个时期的马占鳌，对自己冥顽不化的同族兄弟，并不想刀兵相向。但如果谁想要挡住他的晋升之路，哪怕是同族兄弟，马占鳌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一将功成万骨枯！马占鳌深谙这个千古不变的道理。心不狠则站不稳。他虽然属于老教之中的阿訇级人物，但在河州的各路首领之中，他也只是其中一员而已。内部的纷争不断，争名逐利，比拼的就是一个实力。尽管自己此刻成为了清军在当地少数之中的一个代言人。但心有不服者，比比皆是。比如以放高利贷起家，心狠手辣的闵殿臣！这绝对是一个硬茬。尽管这一次他硬拉着闵殿臣去了左帅的大账，并接受了官军的安抚。但他知道，闵殿臣从心里，是不服的。论实力，闵殿臣未必就在他之下。但恰恰这次，同为首领的他，却成为了马占鳌的部下；受他的节制。闵殿臣从心里，肯定是愤愤不平的。想到这里的马占鳌感到了一丝不安，他甚至感受到了后背上的发凉。这个闵殿臣，也是个不省事儿的主呀！这哥们儿可是放高利贷出身，打家劫舍，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人。实际上马占鳌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后期的闵殿臣，在大部队西行以后，驻守在大河家的他，又一次举起了反旗！这真应了那一句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后世的记述之中，很多本民族的作家，把马占鳌描述为这个民族的叛徒。而从国家的层面来讲，马占鳌无疑是一个幡然醒悟，英明果断的当地领袖。马占鳌后来，给他的士兵教导说；“我们杀一个判回，就是拯救十个本民族兄弟！”这个话你仔细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当无数原本安居乐业的普通百姓或是教民，在这场此刻已经泛滥的国内战争面前，兄弟屠戮，刀兵相见。他们中的很多人，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实际上都是在这个波澜汹涌的大潮之中，被自己的头领们怂恿教唆裹挟着，身不由己。其实都是做了牺牲品或者铺垫。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去为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教门，前仆后继的献出自己一家老小的财产和性命以及他们的土地。地方史料记载，当初陕甘大乱时，渭南就有几户教民，本来一家生活安逸，结果却碰上了乱世浩劫。被教民生生的裹挟着造反，有人甚至留下孩子，大人自缢而死。这个当中还有无数的汉民百姓，被胁迫入教，一路裹挟着随大军前行，身不由己。从这方面来讲，马占鳌的投诚之举，无疑是给当地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否则又免不了一场刀兵相见，屠戮之苦。实际上马占鳌当时对时局的分析和认知，绝对堪称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当然如果没有这一次马占鳌携河州叛匪的主动投诚，也就不会有了河州三马，河州五马，更不会有了最后，能左右西北政治和军事的~西北三马。历史的版图上从来不会因一个人而书写。但那些搅动风云的人物大都未雨绸缪，顺势而为，待机以动。而河州的马姓家族，也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正因为这次巧妙的转折，风云际会，才让这个原本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的弹丸之地，此后名闻遐迩。竟然左右了西北政坛，甚至在长达几十年的风雨变幻之中，雄霸西北军事之格局。 天下英雄谁敌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