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87年,四年级期末考试,平时成绩一贯很好的我发挥稳定,语文数学都考了99分,成了姚家海村小学同年级学生中的第一名。家长高兴,老师也高兴,推荐我到水桥茶厂的完小学校去读书。那可是戌街乡唯一的一所寄宿制学校,学生可以住校,不需要自己煮饭,拿个碗到食堂里面打吃就行。六年级班面向水桥、老纳、左家三个村委会招生,学习成绩好的就能被招到那所学校,享受寄宿制的待遇。才四年级毕业的我,本该读的是五年级,可是因为这是水桥完小第一年招生,一来学生生源不够、二来老师认为我的学习基础完全不用读五年级,可以跳一级直接读六年级了,于是推荐了我到水桥茶厂去读书,全村就我一个人去。</p> <p class="ql-block"> 我在几个小伙伴的陪同下,沿着山路往水桥茶厂的方向走。山上树林茂密,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在树林中延伸,偶尔有伸出来的树枝挡住去路,需要将它扒开或是折断后才能继续往前走,耳边传来风吹树叶的哗哗声。走了一段路,几个来送行的小伙伴停下了脚步,说路太远了,他们不再往前送,要返回去了,剩下的路你自己去吧,说完转身回去了。我一下子惊慌起来,四面都是树林,我被罩在了林荫里,前面去学校的路不知还有多远,山中偶尔传来的一声鸟叫也有些碜人。我茫然四顾,竟然辨不清东西南北,不知道是该继续向前,还是往回走?焦虑之时,突然醒了,旁边妻子在熟睡,原来是做了个梦。</p> <p class="ql-block"> 虽然是梦,梦境中的一切却都是真的,只是做梦的人应该是妻子而不是我。读书时我是从左家完小学校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升上去的,五年级毕业就考取了戌街初中,没有跳过年级,也没有读过六年级,更没有到水桥茶厂的完小学校里读过书。我惊异于梦的来源,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是曾经有过经历才会入梦,梦中那种一个人在山高林密的路上行走、茫然无助的感觉,醒来多时依然清晰明朗。没有经历过此事的人竟能把梦做到如此真实,已是让人啧啧称奇了。或许是与妻子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的记忆以物质交换的方式渗透到了我的脑子里吧,想想这倒也符合物质交换的规律,否则何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p> <p class="ql-block"> 对于妻子人生简历中在校学习这一段历史,我如数家珍,跟谁是同学、哪几个老师教过、甚至哪个年级毕业考试时的分数是多少都有了一些记忆,毕竟她只在村小读了四年,期间都在接受杨有信老师的教育;又到水桥茶厂读了一年六年级,增加了一个杨庆德老师,后来因为两个弟弟都在读书,父亲又在猫街税务所上班,家里五个人的田地就母亲一人干农活,也就回家读农业大学种烤烟了。所以听她把读书经历说上三遍五遍,我已就了然于胸了。至于她在水桥茶厂读书时的同学王凤仙、金学爱、李荣等几人,早已成了我的熟人。或许是其天资聪慧、加之两位杨老师教育有方,我竟然因为她写了一封信给我,让我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甘愿同她一起栽秧割谷、犁田耙地。于是我更好奇她读过一年的那所水桥完小学校。</p> <p class="ql-block"> 水桥完小学校就建在水桥茶厂,周围被绿油油的一大片茶树包裹。茶厂是水桥村委会的一个村办企业,创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当时当地有闯劲之人引种茶树,栽种了5亩,茶苗取自安乐太极大队综合厂。种植之后,因当地的土壤气候皆适应,不但植株生长旺盛,炒制出来的茶叶茶汤清澈、茶香四溢、茶色青绿、色香味俱全,品质特佳。于是种植面积逐年增多,几经扩种,到1997年种植面积达到了1000多亩,后来更是因当地发现稀土,特有的稀土茶,让水桥茶厂生产的茶叶声名鹊起,被评为“楚雄名茶”,水桥茶厂一度成了当地经济、文化活动中心,水桥完小学校也从小水桥老普家搬到了水桥茶厂所在地水桥寺,建成了一所“戌街名校”。因为水桥村委会有茶厂这个村办企业,村里有了收入,可以加大对学校的资金支持,补贴学生生活费。而且因为当地少数民族居多,楚雄彝族自治州对少数民族的教育更为重视,资金投入也多,水桥完小因此成了戌街的第一所寄宿制学校。学生只需交点米和柴,就可以在食堂打饭吃。这在当时是了不得的事,记得当时我在戌街中学读初中,每个星期周末都要回家背米背柴背菜,自备锅碗瓢盆桶,每个学生烧一个土坯砌成的小灶,下课以后自己煮饭吃,一到煮饭时,烟熏火燎、烟雾弥漫,熏得人鼻涕口水直流,根本想象不出学生食堂是什么样子。更为羡慕的是,听说学生每周还能吃上三次肉,我们可是一个星期回家时才有可能吃上一次的。</p> <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到水桥茶厂是在1994年,当时兴起了“正月十三赶水桥”。这一天在水桥茶厂这个地方,各地小商贩赶到这里,售卖各类商品。附近村里的群众也从四面八方赶来,购买各类农资商品,或是来望望人、看看热闹,姑娘小伙只为来与喜欢的人跳一场左脚舞。茶园里到处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年男女,当时外出打工的人还不多,每村都有一大群姑娘小伙,所以跳脚的人很多,一圈又一圈,只要有合适的空地,就有一大群跳左脚舞的人,弦子二胡声、啰里啰的唱曲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p><p class="ql-block"> 我和当时在白沙信用社工作的李波、李国斌几个人相约去赶水桥。午饭后出发,从左家到水桥一路翻山越岭,走了将近四个钟头,下午太阳都要落山了才到。集会场上转了一圈天就黑了,吃了碗米线、跳了阵左脚舞,两点多钟又往回走。因为去得迟,我对茶厂看的不太真切,只记得一大片地里长着一行行的茶树,但对走回去的那段路的艰辛倒是记忆深刻,走到快到王家村对门的大黑石头山时,累得让人提不起脚,只想瞌睡,不知是谁被一个小树疙瘩绊倒,睡到地上就不想起来,几人干脆一起躺下,在地上睡了一个多钟头才起来继续走路回家。后来实在吃不了来回走七八个钟头的山路的苦,也就没再去赶过水桥茶厂集会了。</p> <p class="ql-block"> 后来有条件乘车前往时,水桥茶厂的茶树已经没有了。2012年左右,因多种原因,水桥茶厂经营渐入困境,茶园被挖除,用于种植蔬菜。从此,水桥茶厂只能在网上查到,生产的茶叶也只有在茶叶收藏爱好者的橱柜里偶尔看到一袋两袋;水桥茶的清香淡绿也就留在记忆里了。</p> <p class="ql-block"> 至于坐落在水桥茶园中的水桥完小学校,也因生源少被撤并到了老纳完小;到了2023年,连同老纳完小也被撤并到了戌街中心小学。妻子在水桥茶厂读书时,学生可以享受到食堂打饭的待遇,现在早已是每个学校的标配;小学里面的营养餐都已经配发了十多年,小时候只在书本中看过的牛奶面包早已不再稀罕,调皮的孩子甚至把没吃完的牛奶作为玩耍的工具,双手使劲捏着盒子,把牛奶喷得到处都是,让曾经渴盼过牛奶面包的我看着心疼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