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韩锐

　　每年的每个季节，我都会清理一次衣柜，不喜欢的衣物就毫不犹豫地“断舍离”，腾出衣柜的空间。唯独一堆亲手编织的毛衣，一直没有“断离”，因为舍不得。那是我精心编织的得意作品，也是我臭美得瑟的物证，更是我的审美记忆。经过反复甄选，还留有十几件毛衣外套舍不得丢弃。

　　我的编织手艺来自妈妈的真传。小时候，我喜欢坐在妈妈的身边看她织毛衣。妈妈双手拿着竹针飞快地穿梭，毛衣片一寸寸快速增长，我觉得很神奇。后来我就央求妈妈教我编织。在妈妈的指导下，我的第一个编织作品是一条红色的平针织法的围巾。然后，妈妈又教我编织帽子、手套和袜子。再后来，我学会了织毛衣，编织也成了我的爱好之一。

参加工作之后，我喜欢给同事们织围巾、手套、帽子。好朋友们生了孩子，我还会送毛衣、毛帽和毛袜当做礼物，谐音“衣（一）帽（冒）到底”，祝福孩子长得快。记得我还给闺蜜淑芳编织了一条很有创意的围巾：用橙黄色的毛线编织成若干条辫子，然后用银灰色的毛线网状钩连，形成粗细、明暗、虚实的搭配。当时琼瑶剧《一帘幽梦》正在热播，遂蹭热度起名此围巾为“一帘幽梦”。据淑芳反馈，这条围巾很有“辩识度”，获得过不少称赞。

除了编织一些“小玩意”之外，我更喜欢编织毛衣外套，因为外穿的毛衣更能体现“时尚感”。那时候，我买了好多毛衣编织书，从中捕捉潮流时尚的元素，然后把这些元素融入到我的编织里，追逐毛衣时尚的浪潮，陶醉于编织美丽的乐趣之中。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内开始流行棒针毛衣（粗针粗线编织），这种毛衣纹路很有质感，有点复古的韵味，也很“欧范儿”。于是，我买了酒红色的粗毛线和配套棒针，在编织书里找了一款套头毛衣的样式，用麻花纹和菱角纹混合编织了一件盆领的宽松毛衣，还用钩针钩了一条同色腰带。一穿上身，系上腰带，我的感觉好极了。果然，这件毛衣外套在校园里很“拉风”，马上就有几个会编织的同事“如法炮制”。没有几日，同色同款的棒针毛衣就在校园里流行了，我们戏称为“校服”。也因为成了“校服”，第二年我就把这件毛衣拆了，重新设计编织。后来我又陆续编织了好几件棒针毛衣，样式也不错，但是没有“轰动效应”了。

　　近年来一个叫潘锐彬的85后男士，以编织毛衣创业出名，走红网络。看着他在抖音直播间编织有图案的毛衣，两根竹针下面挂着各色毛线球，不停地换线走针，不禁想起似曾相识的场景。有一个阶段，我特别痴迷编织有图案的毛衣。说实话，这种毛衣的编织难度很大。首先要找喜欢的图案，买各种配色的毛线，然后设计毛衣款式。虽然有图案的毛衣针法大都是平针，但是，难在要不断地根据图案换各色毛线，而且两根竹针的编织要把控好每一种颜色毛线的拉伸度和平整感。不然的话，编织出来的图案，要么各种颜色之间有空隙，很难看，要么图案皱皱巴巴，不平整。关键还有点费眼睛，要不停地看着图案编织。如果一不留神织错图案，那种拆了重来的懊恼沮丧不可言表。我编织的有图案的毛衣好几件，虽然样子已经过时了，但是舍不得拆，也舍不得丢，因为编织的太不容易。

　　最容易的还是用杂色毛线编织。这种杂色毛线有各种自然配色，用平针织法就能自成花纹。而且毛线粗细可选，有棒针线，也有细绒线。只要选好了毛衣样式，编织起来基本上可以“盲织”，成衣速度也快。那时候，晚上看电视时，手里如果没有织毛衣，就感觉“虚度时光”了。

　　我曾经跟朋友吹牛说，如果我没有当老师，没准就搞服装设计了。经常织毛衣，我的审美意识不断地被激发，创作欲望很强烈。编织每一件毛衣，我都会有精心的款式设计，力求毛衣针法花色搭配和谐，特点突出。我织过几件长款毛衣，塑形效果挺好。穿出去总听到别人的怀疑声：这是你织的吗？

　　“王婆卖瓜”之后，得想想这堆毛衣的“归宿”了。继续留着吧？显然极少有机会再穿它们；送人呢？款式又过时了，而且不一定适合别人穿；拆了吧？是个“大工程”，挺麻烦的。只有先把它们整齐安放，等有兴致的时候，轮流再穿上身，拍个照片，算是留个念想。

前几天，我把这么多年织毛衣剩余的一大包毛线，还有一大捆粗针、细针、环形针，通通收拾送人，与编织毛衣彻底做了“告别”。当然，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惆怅。

人到老年，会有很多“舍不得”。但是，纵然不舍，也要坚决断舍离。去掉羁绊，简化生活，才能清爽、轻松地过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