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每天早上爸爸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被窝里抽上一锅烟,吧嗒吧嗒的过过烟瘾,妈妈的唠叨声也在这时开始了:“一天到晚,烟锅子就离不开个嘴,旱烟比你的命也重要!”爸爸冲着妈妈嘿嘿一笑:“早上不来这么一锅子,一整天也没心劲上班。”下班回家吃完饭后要抽一锅,说是抽了肚子就不胀了。晚上睡觉前也要抽一锅,说是抽了睡的踏实。</p> <p class="ql-block"> 家里来了客人或左邻右舍互相串门时,爸爸总是热情地招呼说:“炕上坐,炕上坐。”随即装满一锅烟,双手递过去。随着袅袅青烟的升起,悠闲的聊天开始了,而且一聊就是大半天。邻里之间闹点小矛盾,或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爸爸就邀请他们来家里坐在热炕上,一起抽几锅旱烟,所有的矛盾就化解了,所有的事就解决了,旱烟锅就成了爸爸和邻里之间互相交流沟通的工具。</p><p class="ql-block"> 冬日闲暇的时候,爸爸就蹲在阳坡旮旯里,或坐在树荫下,和邻里的人们用各自的烟锅悠闲地抽着旱烟,天南地北地聊天说轶闻,语气诙谐,神态悠然。</p><p class="ql-block"> 遇到烦心的事爸爸就会一袋接一袋的抽,脸上写满了愁绪,并伴着一声声叹息。记得文革中,爸爸被造反派拉去批斗,回家后就圪蹴在门外边抽旱烟,几乎抽了一整夜的烟,眼睛中含着泪花。妈妈只是一个劲地安慰,让他想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年龄尚小的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怪自己没本事,不能替爸爸分忧。</p><p class="ql-block"> 城关镇东街居委会干部来家里动员我们下乡插队的时候,爸爸坐在炕上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干部走后,妈妈问爸爸为什么只抽烟不说话,爸爸说,想事情的时候抽一锅烟,脑瓜就开窍了。</p> <p class="ql-block"> 平日里爸爸抽的旱烟,都是从农民手里买来的。我们下乡后爸爸就不买旱烟了,而是在自家的自留地里种。种烟叶可不是个轻松活,每一步骤都很艰辛。从最初在院子的菜地里殃烟苗,到烟苗长大后再移栽到自留地里,都是爸爸一手干的。要想烟叶长的好还必须上肥、掰岔、摘烟叶、用绳子系好烟叶在院子搭架晾晒,等烟叶晒干成黄褐色时,再打捆发酵堆放收藏。收藏的年限越长也好,越陈越香,等抽的时候取出揉碎即可。这些苦活脏活大部分都是妈妈干的。</p><p class="ql-block"> 我下乡后看见旱烟对每一位抽旱烟的社员的劳动起着很大的促进作用。干活累了,坐下来抽上一锅子,提提神继续干。上工休息的时候往田埂上一躺,满满吸上一口烟,嘴闭严,然后仰起头,再张开嘴,慢慢吐出一个一个圆圆的烟圈,在空气中袅袅上升,悠然飘荡。看样子,劳动之余的一锅歇乏烟好香啊。</p><p class="ql-block"> 爱抽烟的爸爸也不例外。每次休假回家去自留耕地、种麦、施肥、除草、收割,累了倦了就会放下手里的工具,圪蹴下拿起旱烟锅,装满自种的烟末轻轻地点燃,使劲地吸上几口再缓缓吐出。一阵烟雾缭绕后,父亲全身的疲惫一下子随风而去了,然后再拿起工具,面朝土地背朝天,继续干活。</p><p class="ql-block"> 就是过年爸爸回到家后也不闲着。他会卸下身上的疲惫,进厨房帮忙做饭、炒菜、煮肉、订蒸碗。当爸爸坐在灶门口烧火时,装满旱烟锅凑到灶堂里的火点燃后,一边烧火一边惬意地吸上几口。而爸爸嘴角的每次张合,总有一缕缕青白的烟雾冒出来,在妈妈的面前婀娜地飘逸着。这就像爸爸手里拉动的风箱,每拉动一下,烟筒里就会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在房顶缭绕袅袅,随风而逝。爸爸过好旱烟隐后就和妈妈唠起了家常,一个多月没见面的的爸爸和妈妈,亲亲热热喋喋不休地说不完。</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没有电视和春晚的时代,除夕晚上,我们只能看着爸爸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唠着家长里短,聊着国内外大事,守岁守到新年的鞭炮响起,这也许就是烟火气的生活吧!</p> <p class="ql-block"> 后来妈妈病逝了,爸爸为了让妹妹接班也提前退休了。退休后的爸爸一个人生活,旱烟抽的更勤了。爸爸病逝的时候,我将他抽了一辈子的旱烟锅放到了棺木里,以此纪念他的一生和那段充满烟雾的记忆。那一刻,我仿佛看到爸爸在那一缕青烟中微笑,仿佛听到他那熟悉的声音,叮嘱我要坚强勇敢。</p><p class="ql-block"> 如今,每当我回忆起和爸爸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爸爸的气息。旱烟锅虽然不在了,但那份温暖的记忆永远留在心中。爸爸的爱,如同那永不熄灭的烟火,照亮我前行的道路,指引我度过每一个难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