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打“铁的”去 “最江南”拖碗面

冰郎

　　引言：北京卫视2025跨年之夜晚会上，马未都先生现场演讲“吃的记忆”时，津津有味地历数了从北京炸酱面到全国各地的十多种面条，囊括了由南到北面条系列特色的“八大碗”流派，说得人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仿佛全部吃过方称得上是“面面俱到”。

聍听马先生的“面条论”其中关于我们大江苏的只有无锡排骨面上榜“入围”，不知为啥竟漏掉了南京皮肚面、淮安的杠子面？竟连南方最有代表性的苏州“苏式面”也给漏了？为了这碗“苏式面”，如果我说哪天咱们坐几个小时高铁去外地拖碗面条，你肯定嗤之以鼻笑煞特喽！可当下这剧情就真的按剧本来了，其实这也反映了我们老年生活中的小确幸，知足常乐挺开心挺享受呢！

　　在诗人笔下，江苏之南的苏州被很有诗意的贴上“最江南”的标签。去年岁末，我们一群老友相约去“最江南”遛弯游园、赏景、听曲（苏州评弹）再顺便拖碗苏式面条，想象乃老年人生的美事哉！老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但如今交通的便捷却让老人出行变得简单而享受，坐上高铁舒适谈笑间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我们便安坐于梦中“最江南”的小面馆里了。

　　苏州，我的“命题作文”。去苏州，一直是微信平台“茶牌馆儿”群友们给我的一篇“命题作文”。建这个群初始源自一次淮安老工友聚会，偶遇了几十年前少年时代一同入职的老友。虽然岁月在我们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发现彼此少年性情依旧，谈吐仍保持着当年的意气风发坦率自信。淮人个性火热待人真诚，按剧情发展此处应该是物色地点去喝两杯“搓”一顿了，可据说淮又有“新标”：饭前不掼蛋吃了也不算。于是觅得一小众茶楼择了个雅间品茶和掼蛋，通过这种聊天式慢生活或称之小资情调的方式，交流情感、分享人生经历，一股脑儿将几十年烟火风尘、坎坷阅历以及事业成就尽数呈现，其间获得灵魂的沟通，达成“三观”一致，顺情爽意间似乎仍言犹未尽，不谋而合地互加微信、建群，此番算是终于“找到组织了”，多年的老感情在品茶掼蛋中得以延伸故平台取群号：茶牌馆儿。这信手拈来的名号让我联想起老舍先生的《茶馆》，不同于先生的古香古色、京味十足的环境，可以欣赏到曲艺、戏剧名流，同时品尝名茶、宫廷细点和应季的北京风味小吃的地儿，我们则是更时尚更现代更具科技含量地相约在这个虚拟平台上将老话新词娓娓道来、延续着我们少年时代的友谊。‌再屈指数数茶客群众整12恰三桌掼蛋人头数，天意乎？

　　一碗面，连接你我的话题。“茶牌馆儿”群友们每天早晨都会隔屏问候，分享美食、健康保健等信息，小小手机丰富了我们的老年生活。一次，我无意间分享了一碗淮安的长鱼肉丝面条，引发了群友们的热烈讨论。面条本是家常食品，此处却蕴含着诗意与烟火，成为了老人们共同喜爱讨论的话题。作为吃货一枚，我从淮安的面条乃偏北方风味谈及北京面条特色，延伸到北方面条以及南方面条特色比较，最后落实到我印象较深内心评价较高的“苏式面”，由此漫论起苏州的文化内涵、人文景观洋洋洒洒好不热闹。我因每年都有一到两次的苏州游历，对苏州的街巷文化、小桥流水直至南方小吃如数家珍，群友被我忽悠的心动友情提示我别“光说不练（假把式）”，应挑时间当回导游带队去苏州遛弯。这期间倒有几次相约都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寒来暑往直至年末才有了这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巧竟将时间错误决策定在周末）：群友“二师兄”从南京、淮安的几个师姐、师妹和师弟两个方向沿高铁线到苏州汇合。

　　相逢已是上上签，何须相思煮余年？心仪神往的“最江南”，我们来赏景、掼蛋、吃面了！算算我来南京已是四十载，自认也算是半个江南人，但心里其实还是认可真正的江南得数苏杭二州。近读诗人杨德祥先生的诗《乡愁吐香：苏州何以最江南？》，我方感悟啥是苏州、啥叫“最江南”：

……苏州的“蘇”字里

肥着游鱼、香着稻花，

“州”字里飘着烟雨、

淌着落霞。

苏州，才是小桥流水、

枕河人家的最江南……

当天下午我们就近游览了盘门风景区。这是苏州古城的标志性景点之一，始建于春秋时期，距今已有2500余年的历史。盘门的水陆城门、吴门桥和瑞光塔合称为“盘门三景”，这些景点一衣带水，浑然一体，在四周巍然耸立的现代化高楼大厦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古朴端雅，我们漫步景点随手拍照，抚今追昔感慨万千。转眼已是华灯初上暮云四合晚餐辰光，苏州城多面馆去拖碗面条也是题中之意，正合该了此心愿也！就近步入一家大堂敞亮干净客流不多的面馆，每人点了一碗喜爱的浇头面又聊起天来。点的面没上来却见老板娘笑盈盈过来问，听诸位老人家口音莫不是淮安老乡么？在苏州城听到乡音分外亲切，她自我介绍是淮安涟水人，小夫妻数年前就来江南打工，稍攒得一点本钱就开间面馆，先在镇江开夫妻档小馆专营锅盖面，由于货真价实生意兴隆便扩大规模，其后抓住苏南旅游城市商机搞起了连锁店，在镇江风景点、苏州闹市区、风景点等建起连锁店。今见我们一众老人来店消费，听到熟悉的乡音便不由自主地来搭讪，并爽气地赠送各色小面点心。面条、点心吃罢感觉味道不错可也撑得难受，在买单时老板娘却执意只收面条钱说小点心是赠送的。想想人家出来打工不易，面馆本小利薄我们怎能讨人家便宜？于是约好第二天再来消费，且一定要结清所赠点心账款。

　　出得门来有人问我，这就是你说的苏式面条？口味咋特像咱大淮安的面味儿？我一时语塞，因为我何尝不知道刚才吃的面确是涟水面条，因为外观和内涵怎么也扯不上苏式面。不过即使打的、“打铁的”难得来一趟咱也得兑现承诺，没办法，第二天只得依约再吃一顿淮安面。还好，吃不够、吃不腻的总是家乡的味道。

按网约上午参观苏州博物馆，随后去隔壁的拙政园、狮子林。这是一座集现代化馆舍建筑、古建筑与创新山水园林三位一体的综合性博物馆。该馆由世界著名建筑大师贝聿铭设计，其建筑风格独具特色，既体现了苏州传统的江南水乡韵味，又融入了现代的设计理念。博物馆以粉墙黛瓦的江南色调为主，与周边的古典园林相得益彰。几何造型的屋顶、简洁的线条，赋予了建筑灵动与优雅。设计中巧妙地融入了园林元素，营造出宁静的氛围。庭院中的池塘、假山、花木等，与建筑相互映衬，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幅美丽的江南画卷之中。

　　苏州博物馆隔壁就是江南名园拙政园和狮子林，这方是我们遛弯江南景点的主题，也正好深入领略久闻大名江南的园林精美与雅致。步入园中顿觉后悔，即使风景再美也无心观景了，这哪是游园而是挤百货大市场，人挤人人挨人真个是“此处有景观不得，唯有乌烟瘴气时”。好不容易止步抽身杀出重围出得园来已是淋漓大汗。不用说狮子林免了，甚至明后天的西园、留园、寒山寺等名园游览全部取消了。

行前虽做足了游玩攻略，可落地苏州后还是百密一疏，此行由于时间选择不佳几乎功亏一篑。团游吃、住、行各类安排，有我苏州老同学的鼎力相助大伙儿也挺满意，可竟因游玩点发生的意外而导致失算，心里的挫败沮丧可想而知。

　　我们一群在美丽的姑苏城拖着老家涟水的杠子面，倾听天边回荡着悠扬的寒山寺的钟声，本很紧凑的明天、后天的活动安排日程如今竟成了“难题”。以后的几天索性在宾馆里喝茶聊天打牌？不行，既来之，则安之，先去兑现一碗苏式面方是正经。

苏州人说，苏州地儿的精彩一天该从一碗头汤面启开大幕。一群人众中二师兄最俱少年心性，率真而执着，数他对苏式面最为热衷，颇有来苏州不吃碗苏式面不罢休的感觉。此行苏州园林、小桥流水未及欣赏，虎丘塔、西园、留园等标志性景点，甚至连寒山古寺、江枫古桥、铁铃古关、枫桥古镇和古运河闻名的“五古”景点都忽略了，只因在返城的车上看到一处苏式面馆的店标他心尤不甘，带着我们步行有三四站公交路线也要去拖碗“苏式面”。

　　为了这碗“烟火”我们跨市过江长途奔波不可为不心诚！当我们紧随二师兄的脚步鱼贯而入整齐端坐于这家东吴面馆大堂时，我觉得颇为庄严和很有一种仪式感。因为从这碗精致考究的苏式面里，我吃到不再是一份果腹之食，而更是一份艺术品和江南文化的积淀。这碗苏面，凡尘烟火里的清欢，于我们相逢却是最好的理由：找到了味觉满足、分享了彼此的故事、回忆起当年少年时代的你我。苏式汤面具三大灵魂，即汤头、面条和浇头，其汤是真材实料“吊”出来的，且分白汤和红汤（红汤通常使用五花肉和酱油熬制，味道浓郁；白汤则不加酱油，适合夏季食用，清爽可口），反映了苏州人对精致生活的追求。面条外观有“卖相”造型精致，整齐而有韧性“摆”在那大青花碗里厢撒上蒜花煞是诱人，苏式面比淮安面条更讲究口感爽滑清淡、且更多品种各式浇头（达二三十种）的内涵，如此直达灵魂的美食比淮安面更具细腻与温婉，特合我们老人口味。苏州作家陆文夫的中篇小说《美食家》中主角朱自冶对苏面“头汤面”就有独到的见解：“千碗面，一锅汤。如果下到一千碗的话，那面汤就糊了，下出来的面就不那么清爽、滑溜，而且有一股面汤气”。轻松拖了一碗我没尝出有啥不对的“面汤气”，长舒一口气稍作回味总结，这“面条的口感在于软硬适中，生命的价值也在于平衡和调和。”颇有哲理。不知不觉间姑苏城已夜幕降临，远处隐隐传来悠扬的钟声，这莫非就是那寒山寺的钟声，游客的我们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宁静祥和满足的感觉来……

后来的几天我们避开人挨人人挤人的玩法，包了辆车去西太湖风景区，漫步明月湾古村落，欣赏姑苏城外太湖之畔的天然美景和古朴之美，明月湾古村落、莫里峰的秀丽和响水涧的奇妙，神秘的林偓洞和石公山将我们带入“最江南”体味到了辽阔山水的野性美。

遗憾和期待。打“铁的”到“最江南”短暂一游，品尝到了名菜“湖三鲜”还揣了一肚子的大碗面，最有代表性的园林、小桥流水、评弹没看没听，留下了深深的遗憾，更留下对未来下一次更美的期待，这一课得补上，都说人生的面吃一碗少一碗，人生的面见一面少一面，且待来春我们再来“最江南”，来欣赏这——

“水墨里的江南，

烟雨中的江南，

我的如诗如画的江南啊

春来早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