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那一缕飘香的记忆

武永杰

小时候，我喜欢过腊八。每当翻开一本新日历时，我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盼过年。腊八是旧历年后的第一个节日，因此，人们有了“过了腊八就是年”的说法。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刚进腊月妈妈便会给我们哼上这样一段民谣，告诉我，她小时候要想吃上一顿腊八粥那是一种奢望。妈妈的童年是在极其困难的环境下长大的，从小营养不良的妈妈，身体一直非常瘦弱。妈妈盼着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腊八粥，但在那稀里哗啦的日子里，妈妈的童年是苦涩，但妈妈有一种傲然之气，希望通过学习改变命运，而现实证明妈妈从前的奋斗和努力是有回报的，在妈妈的庇护之下，我的童年过得有滋有味，幸福并快乐着。

我喜欢过年，是从先吃腊八粥开始的。妈妈是个文化人，做饭并非她的强项，但自从有了我之后，妈妈便爱上了做饭。在那个物质资源依然匮乏的80年代，要想吃上一顿香喷喷的腊八粥就得在家里做。虽然妈妈工作很忙，但无论妈妈回来再晚，也要为我们做上可口的饭菜，腊八粥是寒冬腊月里抗寒的食物，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是我的最爱。

腊八前两天，妈妈就把提前准备好的红豆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让我和妹妹一起捡豆豆，告诉我们把不好的豆子，坏芽的，还有里面不干净的小土粒拣出来。我和妹妹扎着两个翘翘的小马尾，乖乖地坐在桌子边等待着妈妈给我们分豆豆。妈妈把两个小碗交给我们，让我们把拣好的豆豆放在碗里，妈妈和我们一边捡豆豆，一边教我们学唱歌，妈妈最爱唱的歌是《妈妈的吻》，至今那歌词我依然记忆犹新“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有我那亲爱的妈妈 已白发鬓鬓，过去的时光难忘怀 难忘怀，曾给我多少吻 多少吻，吻干我那脸上的泪花，温暖我那幼小的心，妈妈的吻 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唱着唱着，我发现妈妈的眼角有些湿润，眼里含着泪水。但那时候的我们并没有在意妈妈的感觉，我们张着小嘴卖力地跟着唱，每当唱到跑调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我们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们眼泪是幸福的泪水，而妈妈眼泪却是思念的泪水。

　　在昏黄的灯光下，妈妈一双忧郁的眼神望着窗外，透过薄薄的轻纱窗帘，我看到妈妈在为我们做腊八粥。她把泡了一晚上的红豆，倒进一个白色的瓷盆里，然后打开水龙头，清澈的水缓缓注入盆中，妈妈双手轻轻搅动着红豆，随着水流的荡漾，一些漂浮在水面上的杂质被妈妈细心地撇去。接着，她点燃炉灶，蓝色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不一会儿功夫，锅里的水开始微微沸腾，红豆在水中翻滚着，发出 “咕嘟咕嘟” 的声响。这时，妈妈又把提前准备好大米和五谷倒入锅中，妈妈时而用勺子搅拌一下锅里的红豆，时而关掉火源，确保锅内食物火候均匀。等到谷物煮得差不多的时候，加入冰糖和脱皮的红枣，厨房里弥漫着红豆的香气，那股浓郁的香味直穿胃里，让人口馋欲滴。冰糖在热锅中慢慢融化与红豆的香味融合在一起，散发出更加诱人的气息。妈妈继续搅拌着锅里的红豆粥，让冰糖充分溶解。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熬制，一锅香喷喷的腊八粥做好了。

妈妈对我说：“腊八这一天，不能早起床，就算早起来，也不要拉灯，腊八节就是要黑地过。”那时的我，对妈妈的话深信不疑，我总是乖乖地遵守着这个神秘的规定，克制着自己早起的习惯，即使醒来，也静静地躺在黑暗中，感受着与平日不同的氛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明白了这个习俗背后蕴含着前辈们的智慧和对生活的敬畏。

我发现妈妈不让我们早起床，自己却很早已活动在厨房里。天亮了，我们就起床了，热气缭绕的锅沿边游窜出扑鼻的香味，妈妈用铲子给我们一块块地铲着，自己却吃在最后面。我和妹妹最喜欢吃腊八粥里的红枣和核桃仁吃，为了增加粥的甜度，我还要放几勺白糖。妈妈总是说，小孩子不要多吃糖，对牙齿不好，但我是一个禁不住诱惑的小馋猫，喜欢吃糖，以至于到现在我的牙齿一直不好，落下了牙疼的毛病。而妈妈的叮嘱，成了我童年里一段独特而温暖的记忆，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中。

　　冬日的寒风挡不住炉火边浓浓的香味，那是妈妈的味道，更是家的温暖，那黏稠的粥液是妈妈无尽的爱意在舌尖流动，妈妈用爱熬制出的幸福滋味，让我每一口都特别开心。然而，成长的脚步却是匆匆地，长大了，当我们背上行囊，在一个陌生城市求学奔波的时候，每当过腊八节的时候，妈妈总会给我打电话：“腊八粥准备好了，啥时回家？妈给你炖肉。”那一刻，我心中涌起无尽的感动与思念。

又是一年腊八粥飘香时，隔着窗户我闻到了腊八粥的香味。这一年冬天，妈妈生病住医院了，当我急匆匆跑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妈妈得了非常要命的病，需要马上手术。一个天大的不幸消息如雷贯耳，震撼着我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妈妈住进了北大人民医院，我站在手术室之外，长达十个小时的等待让我饱受煎熬。此刻，我的心在滴血，不知手术室里的妈妈忍受着怎么的疼痛，但坚强的妈妈是百万个不幸中的幸运，手术非常成功，经过八次化疗的煎熬，苦难的妈妈获得了新生。妈妈说：“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是她耽误了我的工作学习，很长时间没有写作了，是她拖累了我。”我轻轻地抚摸着妈妈额头的白发，像从前的妈妈那样吻干了她眼角的泪水，握着妈妈的手说：“妈妈，这一段时间虽然我没有写文章，但这部伟大而又经典的母爱故事一直写在我心里，我要用一生一世情怀读写。”

妈妈出院了，手术还不满两个月，就要给我们补做腊八粥，还做了我最爱吃的猪肘子。虽然我们极力干预妈妈不能下地干活，但妈妈对我说：“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心情舒畅了比吃药还管用。”康复后的妈妈改变了从前的生活态度，变得简单而自在，从不纠结于任何小事，我重新收获了母爱，吃到了妈妈给我做得腊八粥，我幸福着，快乐着。

　　有妈妈的腊八节是温暖的，由妈妈亲手熬制的腊八粥，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舌尖上缭绕着幸福与欢乐。在妈妈的庇护下，我们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我望着妈妈一天天衰老的容颜，有一种时光易逝的恐慌。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妈妈身边的保护伞，四年前，为了给妈妈方便就医，我把爸妈从老家接到了身边，一方便于照顾，另一方面首府就医方便。刚来到新家，妈妈只要有精力就会给我们打扫屋子，虽然我多次劝说，但妈妈总是闲不住。

每到腊八之前，妈妈总是念叨着要给我做粥。望着妈妈一天天无法透支的身体，我的心在疼痛。在我一再请求之下，妈妈终于答应，我可以做腊八粥了，我学着妈妈的样子，做起了腊八粥。五色的谷物和红红的豆子在锅里沸腾着，香甜的红枣在锅里翻滚着，我静静地守在煤气炉灶边，望着锅里的食材慢慢地融合、变软，心中满是期待。屋子里升腾着热热的气流，妈妈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总是夸奖我做得好，但每次总是吃不多。每当我看到妈妈端着碗吃饭的时候，我心里满是欣慰与感动。此刻，我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让我们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虽然我每天的工作学习是忙碌的，但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享受快乐时光，我很开心。以前从不粘油的我喜欢上了做饭，一日三餐，我变着花样给妈妈调剂口味。每到腊八节来临时，我会学着妈妈的样子，捡豆子，剥红枣，准备五谷粮，腌制腊八蒜。经过岁月洗礼过的妈妈日渐消瘦，从前性格钢强的妈妈，在我面前依赖得像一个孩子，烛光里的妈妈从青年走到暮年，她用一根根白发编织着岁月的网，用无尽的牵挂与付出，给予了我们幸福美满的生活，我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一些，再长一些，我害怕每一个夜晚与黎明的到来。

　　当雪花飘零的时候，当又一个腊八粥飘香的日子里到来的时候，我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孤独与寂寞萦绕在我身边，在天涯无言的世界里，我静静地饱偿着思念的痛苦。霎时间，我读懂了儿时妈妈和我一起唱《妈妈的吻》的时候，眼角的那一滴泪水，也深切地感悟到人世间的无常与无奈。

我想为妈妈再做一次腊八粥，可妈妈却到了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病痛，没有疲惫，只有安宁与祥和。此刻，我多希望能再看到妈妈的笑容，再听到她温柔的话语，再品尝她亲手做得腊八粥，但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旅游，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这个腊八节，我也没有去做粥，却用画笔画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隔着窗帘，我看到玻璃瓶里还储存着，去年妈妈给我腌制的腊八蒜，吃一口腊八蒜，那酸辣辣的香味在我齿间留存，那是妈妈留给我最后家的味道。

抖落案前的宣纸，轻轻地掀落两笔锋韵，我把思念寄于笔端，愿南去的大雁带去我的思念，让它轻轻告诉妈妈，现在的我变成了你，你用半生的情缘让我遇到你，我要用一身的情怀把你思念，我借着月光写下一首诗：

《傲骨寒梅》

寒梅傲雪绽枝头，冷韵幽香绕画楼。

点点红妆思旧忆，丝丝白蕊惹新愁。

遥瞻故土亲颜远，独对霜天泪眼浮。

愿借梅花传意绪，心随明月寄情柔。

夜很静，醇香的腊八粥香味在鼻尖萦绕，温馨的回忆跳跃于纸间。在傲骨雪梅的思念中，我仿佛闻到了那丝丝滑滑的甜味，那，是妈妈的味道。

作者简介：

武永杰 笔名，梭梭，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天边草原文学会员、毕业于鲁迅文学院、内蒙古大学第九期文研班，出版散文集《追梦人》《寂静的梭梭》《黑色的眼睛》出版报告文学合集《云开月明》《点亮蒙西》

创作歌曲《最美的白医战士》《光明的逆行者》《下一个秋天我还来看你》《村里来了第一书记》《等你》《记住你的容颜》《向前进》《沿着您的足迹》《等你来》《蝴蝶雨》《我的家乡在草原》等

散文《河套乡村的破茧蝶变》《燕情》《说说这一年》《美丽如花儿绽放》《四十载荣歌》《军情难忘》《樟松画廊》等在《脊梁》《当代电力企业文化》《内蒙古日报》《中国电力报》《五月风》等国家及自治区文学刊物发表并获奖，已出版文字15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