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是今年第二次跑医院,也是今年第一次到武汉求医。今年只过了八天,两次进出医院了。这几年,我们是医院的常客、VIP,这样频繁地往医院饱,也没有特别的倒霉的感觉了。习惯是能消磨人的敏感度的。</p><p class="ql-block"> 你的眼病足足有两年多了,除去年三月在武汉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后有过短暂的好转,一直没有明显的康复迹像。前天你问我,咋办呢?我也茫然失措。我是想,现在你尚能克服,不如过个安稳春节后,再来武汉找专家。去年除夕那天你入住医院,你在痛苦中煎熬,周围的亲人们也在为你操心。</p><p class="ql-block"> 前天,我们在妹妹家吃中午饭,你问外甥女你的眼睛该如何治,她也不好回答。她是搞药品配送的,对治疗疾病并不在行。我在一边抢协和医院眼科门诊的专家号。很幸运,碰见了一个专家,挂号费505.15。虽然有点贵,还是要谢天谢地。但愿他不是冒牌专家。</p><p class="ql-block"> 昨天,我外出凑局前,要你把原来求诊眼科的检查资料整理好,你没同意,说那都是过去的资料,恐怕协和是不予采信的。我不再坚持,依了你。一个健康人实在找不到一条和一个病人较真的理由,哪怕再花点钱重复检查也无所谓。</p><p class="ql-block"> 这几年,眼疾把你害苦了。你生就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现在,视力倒没受损,眼睑却不能自主睁开,求医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有令人信服的诊断,医院更没有说出其中的原因,所有的解释都是模棱两可。这怪不得医院和医生,所有的再先进的科学都是有局限的,我们断不可求全责备。</p><p class="ql-block"> 过去,我们走路时一直都是手牵手,现在因为你的眼力和腿力不济,手牵着手走路更是成了必需。这种行走模式引得了周围人的羡慕。有女的说,“要是我病了,我老公是不会这样的。”还有的年轻人当面对我们说,我们是他们的楷模。事实上,这种执手而行的习惯里,你有着难以言说的苦楚。</p><p class="ql-block"> 出发前,你带了两个水杯。这两个水杯都是新买的。这些时,我俩买水杯成瘾,我先后买了三个水杯,你买了四个。这种无节制地买,首要的不是从实用功能考虑的,过多的是好玩,因为一些杯子看着挺好玩的。</p><p class="ql-block"> 前不久,你买了一个小水杯,桔黄色的,花纹很别致,杯盖是不锈钢,盖顶有一个圆圆的银白色拉环,杯肚鼓鼓的,看上去就像个手雷。我们散步时都是我提着它,我用食措抠进它的拉环,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它活脱脱就像个练手的小玩具,有喜感。没想到的是,还没用到一周时间,就被我弄丢了。</p><p class="ql-block"> 你又买了一个,比“手雷”更好看,它小巧玲珑,也是不绣钢制,呈圆柱形,紫红的底色上绽放着暗黄色的牡丹花,花瓣逼真,似乎有香气漂溢出来。杯肩与杯筒过度自然,弧度圆润,很有风致,像极了女人的溜肩,很养眼。</p><p class="ql-block"> 你要我把它塞进你双肩包的边袋里。边袋有些小,我几乎是强塞进去的。我俩都是喝水的豪放派,若是用它喝水,即便装满了,要不了两口就拉干了。我说:“拿这玩意,纯粹就是好玩。”你说我是个粗人,没文化,用这杯子喝水,喝的不是水,喝的是心情。</p><p class="ql-block"> 我真服了你,都快是病入膏肓的人了,还有心情拿我这个糟老头子开涮。</p><p class="ql-block"> 车过随州,你说哥哥昨天问你吃过腊八粥没有,我随口发议论:“我们两个真是臭味相投,从不在乎这些所谓的民俗。”你深以为然。这么多年,什么冬至吃饺子,元宵吃汤圆,端午吃棕子,我们从不兴这一套,连我们的团年饭与平时也几无异样。我们以为,吃喝全凭兴趣,最大限度地尊重口感。</p><p class="ql-block"> 我顺便调侃了一句:“我们没能力给自已、给亲人多少幸福,但我们没亏待过自已的味蕾。”</p><p class="ql-block"> 你嘱咐我别把我们去武汉求医的事发朋友圈了。你说昨天跟哥哥聊天,也没跟他说今天来武汉求医。以往,我是发过类似信息的朋友圈的,我不怕别人知道我们求医的事。生病不是好事,但也决不是耻辱的事,你是怕朋友知道后给他们带来不便。我俩都是不想麻烦朋友的人。</p><p class="ql-block"> 出发得早,慢悠悠地开车。我跟你说,我的状态极好,还说最适合我的职业就是做司机,或者做个匠人,最不想干的事就是做教育。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只要一上车,神气就自然而然地上来了,而且特有耐性。致于做匠人,我也是有潜质的,比如木匠、泥瓦匠,或者其他工匠,甚至做个劁猪的,因为只要是动手的活,我都是上手很快的。遗憾的是我做了半辈子我不想做的事,多少有些情不甘心不愿。</p><p class="ql-block"> 车快进武汉市区了,你一直在给我讲从手机里听来的故事。这些时,你在手机里听一部叫《对手》的小说,上下部一共听了几百集。你说这是一部很干净的小说,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私情。你用心地讲,我歪着脑壳听,装着很专心的样子。其实,我压根儿就没听进去,我在想前天在牌局上哪些臭张是不该打的,自已杠上没开花结果,反倒是给别人放了个顶格铳,同时也在反省自己不该鸡蛋碰石头,跟一帮小我许多的人过招。</p><p class="ql-block"> 狡兔敌不过猎手,我的伪装还是被你识破了。你说:“你根本就没听我讲的故事,你对内容不感兴趣,又不好意思说不想听,只好硬撑着。”不等我回话,你又补了一刀:“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是晓得的。”</p><p class="ql-block"> 我说:“你辜负了我的虔诚,我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听。”我说话的语气很诚恳,心里却在骂自己太不厚道。</p><p class="ql-block"> 跟着车载高德找旅店,左拐右拐花了半小时,还是找不着。我正骂着高德,突然看见了“亚心”的高楼,我拍了一掌方向盘,爆了一句粗口:“高德,我尻你妈呀!”</p><p class="ql-block"> 晚餐是在蔡林记吃的,这店子的生意好萧条,还不到七点钟就准备打烊了。里面的两个食客,好像是情侣,慢吞吞地吃着粉,你侬我侬的。餐柜里只有三个小菜,我全要了,今天我没吃中午饭,这时,食欲蠢蠢欲动,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从襄阳带的二两半装的毛铺酒。菜吃了个精光,酒也喝了个瓶底朝天。好味道!</p><p class="ql-block"> 你握着我的手,问我还记不记得几十年前在某个县城小酒馆吃饭的情景。我说“忘了”。你也没追责,只是说“咋就忘了呢”?</p><p class="ql-block"> 这时刻,我感觉好温暖——因你的手,因这二两半的毛铺酒。</p><p class="ql-block"> 2025/01/08武汉城市便捷酒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