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角的石头

雨林

　　旅居琼岛，去过不少海滩。灿黄如金的、洁白似玉的、开阔平缓的、细腻绵软的、礁石嶙峋的、熔岩突兀的……唯有大花角的海滩最为独特，让人充满好奇，流连盘桓，难以忘怀。

　　第一次去大花角在七年前，是早几年来这里的朋友带我们去的。那时候大花角还是一个游人罕至的野海滩，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曲行迂绕，车子停在海边一个渔村旁。一行人涉过起伏的沙地，绕过一处军营，步入黄槿簇簇、露兜树盘虬、木麻黄披佛的小径，便听到阵阵轰——哗——的波涛声，朋友说前面就到了，大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行至蓊郁开朗处，一弯如弓的海滩豁然眼前。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海滩呀，放眼望去，满滩硕大的卵石磊磊叠叠，拥拥簇簇，圆的、椭圆的、橄榄形的、纺锤形的、三扁四不圆的，大如碌碡小如斗，一个个光滑圆润，在波涛的冲刷下泛着幽幽的光。远处海碧天蓝，白云涌雪，层层骇浪奔腾而来，冲击在卵石上，发出啌隆啌隆的拍岸涛声……海滩上游人不多，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蹑足而行，生怕卵石的罅隙崴了脚，完全没有了其它海滩上那种自由奔跑、玩沙拾贝、逐水戏浪的情景。

　　我伫立在一块硕大的卵石上，看着此情此景，不禁疑问丛生……是什么样的力量造就了这样的海滩？坚硬无比的石头怎么就没有了棱角？变成了圆滑的卵石？卵者蛋也，不要说鹅蛋了，就是我见过最大的鸵鸟蛋、恐龙蛋化石在这里都是小巫见大巫，孙子辈都算不上。河道里的鹅卵石是千万年河水冲刷，洪水滚石磨砺而成的，而这里的卵石则静静的躺在海滩上，不移不动，究竟如何磨去了棱角，成了卵石？真是百思不解。

　　人们找不到答案，于是便演义出这样的传说：相传远古的时候，一年盛夏，以捕鱼为生的大花角渔民们，昼夜不停的在海里捕捞，却连一条鱼也没有捕到，渔民们已经到了罄食断炊的境地。这时候，一对大海龟正准备上岸产卵，母龟对公龟说：“如果大海里的鱼虾没有了，这一带的乡亲们是要饿死的，我们多产些蛋，救救这些乡亲们吧。”说完，两只海龟就向岸边游去。刚爬上岸，就看见有人倒在沙滩上奄奄一息，善良的母龟为了救活这些乡亲，竭尽全力产出许多的蛋……终于，乡亲们吃了龟蛋得以活命，而母龟却因为产蛋耗尽了体能，再也没有力气游回大海了。看着精疲力竭、命在旦夕的母龟，公龟为了表达对母龟忠贞不渝的爱，宁愿卧在母龟身边，不吃不喝，永远伴随着她。于是，两只海龟化作了今天的前鞍岭（雄龟峰）和后鞍岭（雌龟峰）。时光流逝，星移斗换，乡亲们没有吃完的龟蛋，在岁月的长河中逐渐钙化，变成了大花角海滩上那一棵棵卵石……

　　第二次去大花角是两年后了。这次我独自前往，为的是拍摄卵石滩日出。在网上查了大花角日出的时间，凌晨四点出发，车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蜿蜒前行，窗两旁黑黝黝的，只能看见两束灯光下的路。达到大花角已是近六点了，离日出还有不到二十分钟，赶快背上器材向目的地疾行。在植物影绰的小经里孤身夜行，心中不由得忐忑紧张，但时间紧，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抵达那片海滩时，东边天际处已露出鱼肚白，此时的海滩空无一人，海风凛冽，涛声依旧。连忙支起三角架，装好照像机，等待日出那激动人心的时刻。

　　此时的东方晨曦微露，鱼肚白渐渐变成了暗红色、嫣红色、橘红色……刹那间，一弯耀眼的亮红跃出海面，天边的云彩也像被点燃似的霞光璀璨，我连忙按下快门，留住这美妙的时刻。太阳一露脸，海滩瞬间就暖了起来，刚才还朦朦胧胧的卵石一下清晰可辩。初升的阳光照在海水浸润过的卵石上，浑圆的肌体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变得晶莹而斑斓，像一个个美若宝石的艺术品……太美了，这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不知不觉中已拍了几十个G的照片和视频，直到太阳高起，阳光灿烂，我才停下了拍摄。

　　这时，海滩上来了不少游客。女士们彩纱招摇，裙袂弄姿，摆出各种pose拍照，竞相留下这独特的海滩和美丽的倩影。身旁两个男士在低声议论，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卵石，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看来到这里的游客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看着两侧耸立的南北鞍岭，整个海滩像一个诺大的马鞍，卵石滩刚好是马鞍的底部。我久久凝视着满滩的卵石，忽然想起一句成语：“水滴石穿”。即然水能滴穿石头，那么“水刷石圆”未尝不可？

　　不妨大胆地猜想一下：亿万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高裂度的地震和海啸，沿岸一段高矗的岩崖发生了剧烈的崩塌，随着震裂岩石的跌落滚撞，大大小小的石块便拥满了这片海滩……这里南北鞍岭对峙，内凹的海滩入口收束变窄，滚滚潮水奔腾到此，突然受到束缚便会激起惊涛骇浪，以强大的势能扑向海滩。海浪里携带的砂粒成了磨料，不断地打磨着海滩上的乱石。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冲刷磨砺，加之自然风化的侵蚀，碎石块变成了砂粒，大石块磨去了棱角……经过亿万年的潮激汐荡、浪琢涛磨，曾经的乱石块变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卵状石头。当然，科学的答案应由地质学家给出。但这个过程给我们揭示了这样一个道理，要做成一件事，只要持之以恒，久久为功，用时间、坚持和毅力就没有实现不了的目标。铁杵磨针、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等等都印证了这个道理。

　　轰鸣的涛声把我从遐想中带回眼前，层层涌浪拍打在卵石上，似乎在合奏着一首永不停歇的叙事曲，诉说着一个以柔克刚的故事……此后，我还几次带内地的朋友来大花角，每一次都令人兴奋，流连忘返。

　　回到故都，我把大花角日出的照片放大装框，挂在书房里。每当我凝视着这些斑斓的卵石时，仿佛又听到了千里之外那激浪拍石的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