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散文）（副本）

施邦鹤

花有重开日 一春复一春

人无再少年 一秋又一秋

　　

记得小学三年级，一天躺在床上没睡着，怎么就想到了死亡，越想越怕。为什么人终有一死？我恨起爸爸妈妈来，一个人生出来最后还是死，何苦生我，我好怕死呀。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好陌生，惊得我突然在蚊帐里坐了起来，汗也随之涌了出来。疑惑一个一个地问自己。我无从作答。迷惑、恐惧，像是一个恶魔在追赶着我，就要吞噬了我。



　　

我想去问大人，可是又觉得自己幼稚，怕被笑话。我看书，想找答案，可是我的问题没有答案。

天到底有多大？宇宙有没有边呀？生命哪儿来的呢？妈妈的胳夹窝能生孩子吗？人死后会去什么地方？可以转世投胎吗？魂就是鬼吗？我看得见的都存在，我看不到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吗？梦里那些个超现实的情形，有时让你觉得和此时此景一模一样，但是你又不能也不会说出来，转瞬即逝，皆为虚妄。这些问题常常困扰着我，无解，还是无解。



　　

一日早晨醒来，我惊见裤子湿了一片，黏糊糊的。想起了刚刚做的那个梦。我急着要走出那个深洞，可无论如何也走不动，越急越走不动，我的下身在莫名其妙地颤栗，而后一股热流喷薄而出，是忍不住地难受还是释放地痛快，想刹住却怎么也刹不住呀。我望着弄脏了的裤子和床单，不知所措。



　　

夏天到了，常常不敢站起身来，勃起的尴尬时有发生。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些个为什么。大些了终于知道，这叫发育，正常的生理现象。可是我好害羞，还伴有负罪感。



　　

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偷看了禁书，这让我涨了不少知识。特别是那一大摞子黑白照片，男女交媾的情景，我知道了原来这样子可以受孕，生命是这样子来的呀。

六六年春天我又一次打开箱子，那些照片不见了。我疯了一样找遍了旮旮旯旯，再也没有找到。我想一定是大人发现我在偷看，藏到更难找的地方了，或是已经毁了它。



　

　 同学们之间的粗口也是我度过青春期的良药，虽苦口却有效。我知道了性器官的名称以及功能。

班上严格划清男女界限。我从没敢主动和女同学交往，甚至于讲话，生怕同学们笑话我。可是我喜欢看一个叫什么萍的副班长，她那粉红的瓜子脸，细细长长的辫子，美得像电影《小铃铛》里的小佳，或是《祖国花朵》里的杨永丽。每当看见她，哪怕是背影都会心跳得厉害。



　　

鸿来燕又去，转眼到了二十岁，开始多梦的年代，想找个女孩子作朋友，但是自卑和自尊搅杂一块，只敢去想想而已。时而自命不凡，又时而自惭形秽。晚上想入非非，大白天连正眼看女孩子的勇气都没得。

大我三岁的哥哥有了对象，这让我更加期望能有个姑娘看上我。常年的哮喘我的自信度严重下降，自认为是个半残废之人。孱弱的身子，细细的胳膊，天气热了都不敢穿短裤短袖，从来没有有勇气在有人的地方看镜子里的自己。





　　

1970年进工厂的时候，新徒工共有少男十几个、少女十几个。比我长两岁的凌姐有一天和我妈说：徒工里头最好看的男孩就是你儿子。她的话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让我的自信心抬了头。她的这句不经意的话像块扔出去的石头片，擦着水面，让湖面上激起一连串的涟漪。我又重新开始在心里头画出个未来爱人的形象，那是个天使的样子，像电影《画中人》中巧姐的模样。



　　

二十七岁那年我和巧姐模样的妻子结婚了，新婚没几天妈妈悄悄地提醒我，小夫妻两个洗澡可以一起洗呀，我笑笑未作声，我想妈妈恐怕我还没长大，或是盼孙子心切呀。

哪家少年无情，哪家姑娘不梦。

2016年春于东方名苑



施邦鹤 1951年生人 南京书画院退休专业画家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喜欢画毛笔画、水粉画、油画、木刻⋯

1976年作